杨谨果真蹲下。身,边替那只可怜的黑狗止血,边看了看它颈上的黄铜项圈,上面果然錾着“齐府”两个字。杨谨知道民间大户蓄养家犬的习惯,这就意味着这只黑狗的主人家姓齐,似乎还是个大户人家。
村长见她面容俊美干净,却不顾污渍替那黑狗包扎,目光凝了凝,声音也和缓了些:“齐家是盘石县中的大户,以采石为营生,远近闻名,连他家的看家犬都跑出来了,可想而知现下盘石县中是怎样的惨状……”
“老丈!”杨谨简单包扎了那只黑狗,站起身,向村长道,“我看这黑狗肌肉紧实,流出的血也是正常的颜色,眼睛、皮毛也没有异样,应该是没染上瘟疫的。”
“小哥懂医?”
“懂些,”杨谨点头道,“医道同理,人与兽也是同理。”
村长盯着她年轻的脸,道:“就算这条黑狗没染上瘟疫,既是从盘石县跑来的,老朽也不敢留它。”
他说着,扬手指了指身侧几排紧闭的房门,示意杨谨去看:“小哥也看到了,现下敝村人人自危,老朽是村长,得对众乡亲有个交代。”
瘟疫之害,杀人于无形,出于本性大多数人都会选择自保,又能有几个人不会战战兢兢呢?
杨谨知他为难,于是道:“既然如此,那我把这只黑狗带走,老丈阖村人也不用担惊受怕了,如何?”
见对方脸上尚有犹豫的神情,杨谨又道:“老丈放心,只要你们放过它,我马上带着它离开贵村,绝不逗留!”
她复又指着黑狗身下的一滩鲜血,道:“这儿,你们多取些生石灰来覆上,就可无碍了。”
第30章
走出村子,杨谨沿着唯一的一条羊肠小道又走了二十几步,禁不住扭身回望——
袅袅炊烟缓缓蒸腾在村子的上空,昭显着人间烟火气息,那里看起来是个能填饱肚子、能安稳睡眠的好所在,可是,那里的人,他们的排斥心又是那样的强烈。他们在意的,只有他们自己,以及与他们有关的人的安危。
他们无疑是自私的。然而,杨谨扪心自问,若易地而处,她不能确定自己会不会也如他们那般,或者,能比他们做得更好,更合道义。
毕竟,从绝大多数人的观点来看,他们的所作所为是无可指摘的。
只不过,让人觉得有些心凉罢了。
十三岁的杨谨的内心,因着这件事,受到了极大的冲击。以她的年龄阅历,这其中过于深刻的东西,她一时半会儿实在是想不通透。
她阻止自己继续想下去,转身又沿着羊肠小路走了下去。毕竟,她的路还那么长。
没走两步,她突觉得怀抱的那只受伤的黑狗似乎用力拱了拱她。
杨谨忙放下了它,又细细查看了一遍它身上自己包扎过的地方。一切都看起来没什么问题。
那只黑狗像是极通人性似的,杨谨检查的当儿,它就乖乖地由着杨谨摆弄,不动更不叫。
杨谨抬头,对上了它乌溜溜的两只大眼珠儿,觉得那双湿润润的眼睛似乎在对自己言说着什么。
她心念一动,笑道:“知道你急着跑跑跳跳,不过啊,你这伤可不能乱跑,骨头若是长歪了,将来想跑跑跳跳都不能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