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3)
「姗姗妳在干什幺？快点快点，要红灯了啦！」荣安安在马路中间喊我，我却手忙脚乱地把刚才打重新关上然后背好。「妳先过去！」我对她喊，接着灯就红了。我慢条斯理地，重新抚摺出的衣服皱纹路，挺起背脊，然后用刚里翻找的卫生纸擦拭我刚才被其他同学洒饮料泼到我身上的汙渍，细细密密地擦，唯恐漏了一些渍之后乾了变得黏黏的，挺噁心。也不知道自己为什幺要拿之前元旭在冰店给我的那几张卫生纸，就是觉得不用可惜，虽然很捨不得，但是他给我面纸不就是要用的吗？但我终归保留了一张卫生纸下来，妥妥贴贴地的最里格。也不知道自己这样的意义。他给我的那个面纸上面有浅浅的印花，是蓝色的小花，我觉得十分典雅细緻。之前和妈妈一起逛卖场的时候曾经看到过这种面纸，妈妈一直嚷嚷着很俗，说绝对不要买这y牌的卫生纸印了那个小花又俗又贵，还不如买最便宜最乾净又很好用的x牌……那个时候明明我也觉得很俗的，为什幺现在觉得让人觉得典雅高贵？这是什幺转变呢？我正在仔细观察这到底是不是真的y牌面纸，搞不好跟我和妈妈在卖场看到的那个不一样，结果突然有个声音叫住我，「学妹。」
我愣住了，一愣就是好几秒，那个声音像是在空蕩蕩的建筑物里发出的一样，迴响了很久，在室内发出嗡嗡嗡的声音。余音嫋嫋。直到我回过神，一转头劈头就是问他：「你这几天都没从这里放学？」语气口吻居然出奇的温柔缓和，没有之前那般火药味。而且最神奇的事情是，之前说的郁闷感：像是鱼刺啊像是阻塞住马桶啊像是菜渣啊等等的感觉全部消失了，像是洗了澡，身上的汗臭味体臭味一身的疲劳还有烦恼全部都循着花洒喷出的水给带走了，漩涡状地流到排水孔里去，像是终于消除那些恼人的感觉，特舒畅的。也像是金庸武侠里面说的「打通任督二脉」，有一种释然的感觉。释然。就像是考完大考之后，所有老师说的那些威胁不再有效，碍着心里的一颗大石头，又或者是压着自己的巨岩，都瞬间消失了，不只是目标，压力当然随之也流逝去了。「妳不是不想看到我吗？」他挠挠后脑勺。怔怔地说，又带一点傻气无辜，让人很想要过去抓抓他的头。听到他这句话的当下我只是突然恍然大悟，啊，我不是在自作多情。又想，原来自作多情的是他。不过似乎又不是……算了，这些都不重要，至少一切都恢复正常了。「走吧。」似乎是他丢出那个像是激问实际上是疑问的句子我没有回他，学长急忙看绿灯了就顺势说了句走吧来掩饰带过话题。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想见他，因为他在的时候我觉得他像是背后灵一样阴魂不散，觉得有些烦，不熟却好像要一直装熟；可是在他消失的时候又觉得没看到他像是义大利麵里面没有放义大利麵又像是玉米浓汤里面没玉米的感觉，总觉得少了什幺就不是生活。奇怪了，听说是二十一天才会养成一个习惯，是因为我比较容易养成一个习惯才那幺快就习惯他的出现吗？从上次到现在不过也才两个礼拜。两个礼拜却可以完成很多事情。
「没有啦，只是刚好心情不好，你忘记上次我……？」我手在空中比划了下，像是在指挥乐团一样的滑稽，不过没关係，我绝对不会想要在男生面前说那个字，尤其是他。「妳说冰淇淋店？所以妳之后还会拉肚子吗？」学长天真无辜地问，那眼睛让我找不到任何说谎的痕迹。但是他瞬间让我气虚了──搞什幺，他根本不知道我是「那个」来嘛，我还那幺感动个屁？瞬间觉得自己刚才那些释然都不知道做什幺的，那个卫生纸原先居然是给我擦屁股的而我拿去擦手？我真是疯了我，刚刚还觉得那面纸上的印花小蓝花越看越顺眼的说。「没有了，就是心情不太好。」我到底在期待什幺啊？果然有期待就会有落空，我也不知道自己莫名生出来的期待到底在哪里，可是好像搞得他应该要知道的。他是我才认识两个星期的学长欸！怎幺可能知道我的经期？应该说，知道的才是变态吧？书里写男主角永远都知道女主角经期什幺的实在太可怕了，我终究是在现实，不是在平面的文字里或是画面里。最后我们俩一起推开补习班大门的，我对他一笑，他半开玩笑地说，「下次不要把脾气发洩在我身上了啦。」
我才想着，好像有什幺忘了有什幺忘了……不是学长，绝对跟学长无关……直到他跟我说这句话的时候，我把踏进补习班里面的半只脚收回，仰头看看补习班招牌──等等！我来补习，荣安安！刚刚她还在对街等我吗？我似乎看到她只是在买什幺……这时手机铃声响了，我手脚慌乱地接起来，果真是荣安安中气十足地大吼：「舒！姗！姗！我刚刚叫妳过马路妳偏不过，然后我只是去买个东西等妳而已，一回神之后妳就不见了，妳怎幺可以把我扔──」
唉，把朋友扔下是这种下场。
不过，我还是很庆幸那个洒饮料到我身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