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8、八，前事莫忘不如前事莫记...
洗澡的时候张采奚一直觉得水冷，洗完了澡坐进被窝还是冷，从抽屉里找了件大衣披在身上。
她精神稍微好点了，说肚子饿。秦识颜端着一碗方便面走进来，采奚简直想吐。
“这个，这个。”采奚实话说了，“我不想吃方便面。我想吃馄饨。我还是打个电话给楼下馆子吧。”
等待馄饨的时光里，采奚一直喃喃自语说她作为一个男婴被自己母亲掐死的事。秦识颜听着。
“我今天，演了武则天的女儿。演的过程中不断感到恐惧，光是一只手放在我脖子上就已经毛骨悚然了。我不知道怎么会想起这个梦的。这个梦，我做过两次，三次，啊不大概四次。刚出生就死掉也算一世吗？”
“算啊。那说不定还是比较幸福的一世。”
秦识颜回答着她的胡言乱语。外面天黑下来了，床头灯桔黄色的光营造出家的气氛。秦识颜想到，家的概念就是有家人，张采奚算不算她的家人呢？不算。秦识颜认为不算。因为此时坐在床边她觉得家人应该是一起享受安宁岁月的人，而不是一直在动荡中转世，零落生涯之人——尽管其实家人的含义没有这么狭隘。
“送馄饨的。”外面传来敲门声。秦识颜分两次出去打开门把馄饨端进来，放在床头柜上。“咦，你叫了两碗啊。”
“一起吃。你也还没吃过饭吧？”
“我——好吧。”秦识颜端起碗，张采奚作恍然大悟状，“我忘了。你有厌食症。”
秦识颜看着她把两碗馄饨都吃了，昏昏沉沉靠在床背上。当一个人生病时，或许更能接受一些听起来古怪的事情。秦识颜把碗筷拿到客厅，回到床前对张采奚说，“采奚，你能再打起一点精神听我讲些事情吗？你之前一直想知道的。”
张采奚抬起头，眼皮重得像两扇卷匣门：“我脑子很清楚。你讲吧。不管是前世，今生，还是来世。如果你说你有一个水晶球，能够看到我几个世纪前的模样，我会相信的，呵呵。”
“我只有幻丹，没有水晶球。我没去过欧洲。”秦识颜说，“不要说国外了，其实，我连这幢楼外面都不能随便出去。我得等到天黑人少的时候像做小偷从山里溜出来，再等天快亮时溜回山中。一路上躲避行人，车灯。”
“你的作息时间很诡异哦。”张采奚撑起身子让自己坐得直一点。“你是通缉犯吗？”
“我从小长在山里，住在山里，从没下山半步。直到有一天，一个身无寸缕的女子用上衣吊死在我最喜欢的一棵树上——这是八百年前的事了。”
“你让我算算。清，明，元，宋，唐，八百年。”张采奚扳着指头划拉了半天，“那就是宋朝了。一二一零年。呦，你穿越了。”
“是金，南宋，西夏同时存在
的乱世。乱世无结果啊。”秦识颜望着窗外星星点点的灯火。太平年。“公元一二三六年，端平年间。”
“我下次推荐你给林镜认识哦。”张采奚笑着说，“她很喜欢历史。你们有共同话题，肯定会相处得很好。林镜是我认识的朋友，她还喜欢拍录像呢。”
“我把上吊自杀的女子救活了。那一天，我刚刚炼成人身。救命的丹药是从三观山凤子真人处偷来的。三观山就在我住的山头边上，后来真人弃了此处另往他方洞天福地，我朝着他去的方位叩了九首。他知道我盗了仙丹，却不来追究。”
“哦，说不定他什么仙丹仙丸之类的很多，所以少一颗都没发觉。”张采奚说，“要么，他是当施舍给你了。财大气粗，九牛一毛。哎呀，他肯定是个白胡子老头儿。哦那什么，白娘子也这么干过。”
“我用仙丹救活了那女子，可是她并不感激我。她的儿子女儿死于乱军之中，丈夫几年前就为军卒，生死无消息。所以醒来哭了半天后，一头撞在树上死了。”
“哎，吃了仙丹，然后撞死了？”张采奚说，“那个死的和吃了仙丹的是同一个人吗？”
“仙丹不是用来练铁头功的，只是一股真气。所以，她被我救活了，又死了。”
“哎，你笑什么。”
“我没笑。”
“笑了，你在笑，你好像很开心。”
秦识颜微微弯起嘴角，眼中流露出笑意，但她自己不知道。八百年前生平第一次见到人。她觉得这女子的风韵就是全部人的风韵。“你说的是宋朝的事吗。”张采奚摸摸自己滚烫的额头说，“我知道了，你穿越到宋朝，然后救活了一个死人，可惜她再次自杀了。哎，就这么一个情节呀？”
“不是穿越，是真事儿。”秦识颜知道不仅这个时间问题上很难让人相信，而且还有个身份问题。“我是修炼成人的山兽，不是人。”
“你就是，传说中的那种，拿照妖镜一照就会现出原形的妖精吗。”张采奚在四大名著里最喜欢西游记。这对理解秦识颜的话肯定有帮助。
“照妖镜在天官手里，不会用来对付我这种小打小闹的，妖精。嗯，就我知道的近八百年都没有哪个妖怪掀起了足够大的风浪，要劳动照妖镜。那是天庭至宝。”秦识颜说着说着，没有了信心，“我说的你都相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