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是你运气不好。”男人站在岩石上一动不动,冷冰冰的嘲讽着,“又遇到很厉害的妖魔了?”
“是啊,”朱氏被祥琼扶着从骑兽身上下来,苍白的脸上唇角微微扯了一下,“只是天狗而已。”
“天狗可是真君的坐兽。”男人终于有一点动容了,“你的剑术好像比上一次遇到你的时候进步了不少啊。”
“没办法。”清晓额上不停的冒出汗珠,左手的袖子即使被绳子扎住,仍然完全被血染红了。
祥琼从包袱里翻出酒和止血灰,虽然心理早有准备,看到伤口的时候仍然倒吸了口冷气——三道长长的口子斜贯朱氏左臂的肘部和小臂,伤口深处隐约的可以看到骨头。这样的伤势,如果伤到筋骨的话,单用止血灰很难复员的很好。
祥琼看了看男人,“请问,有——”
“朱氏应该有处理的方法,”男人依然无动于衷,轻快的跳下岩石,毫不犹豫的向另一边走去,“我让你们在这里停留已经是很宽容了。”
“放心吧。”清晓用右手从包袱里翻出奇怪的皮,让祥琼帮忙把左臂包起来,“这样的伤没关系。而且,我们暂时不用担心妖魔了。”
“清晓认识那个人吗?”祥琼忙碌着问。
“徐乾,字元之。”清晓接过湿润的毛巾擦了擦脸上的血迹,对着一脸忧色的祥琼笑了笑,“就是我对你提到的猎木师。”
“很奇特的名字。”
“他也是山客,”清晓点头,“不过我们只是偶然在黄海里遇到那样的交情。我曾经被他救了一命。”
“那只是你运气好而已,”徐乾拿着一个小小的竹筒走了过来,冷冰冰的把竹筒扔给清晓。“喝下去。”
朱氏毫不犹豫的照办了。祥琼有些犹豫的按照徐乾的指示去稍远一点的小溪处取水,回来的时候清晓的脸色已经好转了,听到脚步声传到身边,勉强睁开眼睛对同伴微笑。“辛苦了,祥琼。”
“受伤的时候不要多说话。”祥琼放下水袋,开始用布巾擦拭驳身上的血迹。
“祥琼?”徐乾重新仔细的打量祥琼的举动:“名字和举止都不像是浮民,你到底是什么人?”
“庆国的女史,”朱氏倚在驹虞上替祥琼回答,“准备去蓬山。”
徐乾的表情又变得象先前一样夹着冷冰冰的嘲讽了:“这样的小姑娘也打算去碰碰运气?”
“说什么傻话,”朱氏针锋相对的眯起眼睛,“芳国的王应该是月溪啊。”
“来升山了吗?”
“如果来的话,我和祥琼也不用跑这么一趟了。”
“这样啊。”徐乾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远远的走到一边坐下,象石像一样一动不动了。
“看吧,祥琼,”清晓看了看祥琼仍然有些沉重的脸色,努力打起精神,“来这里之前,我没想到以前昆仑的人竟然性格作风这么别扭。”
男子的声音清楚的传过来。“我也没想到现在昆仑的人竟然会变成这副模样。”
“毕竟年纪差了几百年——”
祥琼惊讶的抬起头:“元之是仙人吗?”
徐乾沉默了一会儿。“也是猎木师。我从前侍奉过才国的遵帝,崩御之后就进了黄海重新当猎木师。”
“没有退还仙籍吗?”
“当时的同僚没有接受我的任性,之后的王也是,就这么僵持着,然后大概人们忘记了吧。而且,”徐乾的目光移向清晓,为药力和疲倦双重袭击的朱氏已经睡着了,头低低的枕在驹虞的身上。“我本来也以为自己把昆仑已经忘得干干净净了——”
那一瞬间,祥琼觉得男子的表情非常温暖。
直到做好饭,祥琼才把清晓叫醒。虽然左臂还不能活动,少女的活力却已经完全恢复了,和徐乾两个人又一次开始相互嘲讽。
虽然语气都是冷冰冰的,但不知道为什么风格非常相象。祥琼在一旁暗自偷笑着,耳朵突然捕捉到了徐乾“你根本不是真正的黄朱”这样的说辞。
“清晓不是朱氏吗?”
清晓的话突然顿住了,少女摆出了“没办法,实在不是很想说”这样的面孔。“因为我是胎果。”
徐乾板起了脸,站起身向远处走去。祥琼的声音也随之顿了一下。“但是——”
“祥琼听过初旌这个词吗?”
“每个人出生后里家都会给予记录,长大之后第一次从里家拿到的旌券称为初旌,虽然户籍可以改来改去,但天帝是凭初旌赐予恩惠的,所以在巧出生的人,即使成为雁的国民,想要升山的对象也只能是塙台甫——是这个意思吗?”
“没错。成为黄朱,要舍弃的是天帝的恩惠,也就是初旌。”
“那么——”
“如果仅仅是山客,从来没有蒙受过天帝的恩惠还没关系,但我是胎果。我并不知道我是哪国人,或者说即使知道是哪国人,不在我出生的里建立户籍,然后裂旌,就不算是舍弃天帝的恩惠。但是世上的里有千千万万,发生蚀的也有很多,甚至一些地方的记载已经散失,根本无从查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