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愿意。”欧阳漓被他突然转变的情绪所感染了,她将右肘支撑在桌面上,托起了脸,像一个迫切地想知道故事结尾的小女孩。
“五年前,我们从纽约返航到上海。这段超过一万海里的航程,要花一个多月的时间。像这种远程航线,最熬人。大约是起航后第七天,我在甲板上检查工作,突然,我看到了一只小海鸟,跟着船疲惫地飞。在茫茫的大海上,它孤独极了,身边没有同伴,海风又很大,好几次它都快追不上我们的船了。我听老船员讲,有一种海鸟是海底的精灵变的,它们从不离开大海,也不停下来休息,只是努力地飞。如果一只鸟飞得倦了,另一只鸟就会将它背在背上继续飞,直到双双跌落海里……当然,这只是一种传说。但这种传说使我敬仰它们。我站在甲板上,努力地向它招手。那只海鸟真的飞不动了,它看见了我,但它可能是害怕吧,试图几次落在船上,可是仍然没有落下来。我扶着船舷,一直伸长了手臂,等待它的信任,等待它能够降落。终于,在挣扎了几次之后,它俯冲下来,准确地落在我的手掌上。
“它真的美极了,雪白的绒毛,头顶到脖子的部分是浅黄色的,蓝色的嘴很尖,像一把火钳,翅膀和尾巴都是蓝色的羽毛。不过它太小了,身体瑟瑟发抖。或许是因为它将自己交给了人类,不知道人类会不会伤害它吧。我轻轻地抚摸它的羽毛,将它带回舱里,给了它两条小鱼。它‘叽咕’地叫了几声,那凸起的圆眼睛里,似乎有了亮色。它实在太虚弱了,在确定我不会伤害它之后,它就将身子放心地躺下了。
“第二天,它又可以飞了。不过它仍然飞不高,在甲板上试飞,有时飞到驾驶台上,但没有离开船。虽然,我的同事们突然见到了这个精灵,都争着喂它,但它还是不太信任他们,只是在吃完食后,就飞到我的肩膀上。
“在此之前我从未接触过小鸟,但那次航程让我体会到了小动物的可爱。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我和它几乎形影不离。它似乎很懂事,在我工作时,它就静静地呆在一边,特别是我在驾驶台工作时,它就在舱外的铁栏上站着,似乎知道那个地方不能擅自进入。不过在我的办公室里,它偶尔还是很调皮,用尖尖的嘴笨拙地翻动着我的笔记本。有时,无聊的我会同它说上几句,它只是歪着头听,偶尔咕咕地叫几声以示应答。然而更多的时候,它还是愿意到舱外去,在海风中翻动着身姿,表演它精彩绝伦的飞行技巧。
“日子一天天地过。终于,我们的船要靠港了,陆地已经清晰的出现在眼前。我与同事们商量,还是决定将它放回大自然去,它属于大海。于是,在那个艳阳高照的中午,船即将靠港时,我开始狠心地赶它。它经不住我们的吆喝,开始飞了起来。然而,它只是飞了几丈高,又熟练地落在我的肩头,黄色的眼珠流露出一种依恋。我心里一片茫然,但我的职责让我不能与一只小鸟纠缠下去,我只得狠心撵它。它飞走又回来,回来又飞走,如此反复。最后,我只得把它放在手心,用我的脸贴在它柔软的羽毛上,我能感觉它的身体在颤动……就在我再次犹豫是否将它留下时,它突然一声哀鸣,飞向空中,然后在我的头顶了转了几圈,沿着航迹直飞向海的深处,很快就看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