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漓不自觉地轻抚了一下自己的短发,微微一笑。显然,她对前面这个细心的男人产生了兴趣。“你还知道什么?”
“只知道一件事。”他轻轻地叹息了一声,“你简直就是活生生的奥黛丽-赫本!”
欧阳漓觉得心灵深处的某个地方闪亮了一下,脸上有些烫——这是她二十岁时发现的一个秘密。那天,她从照相馆里取回自己的一张黑白照,横竖觉得相片上的人就是赫本。不过,十多年过去了,从未有人这样评价过她的长相。
为了响应他的夸奖和掩饰自己的尴尬,她将杯子举了举,说:“谢谢你的夸奖。不过,我不是《罗马假日》里的那个单纯的公主,而是为了混口饭吃而疲于奔命的打工族。”
“每个女人都可以成为自己王国的公主。”他认真地说,“只可惜,今天这个高速发展的社会,辗碎了无数曾经绚烂鲜活的梦,每个人都像上了发条的钟摆那样不停地工作,不停地向前奔跑,甚至都来不及看看沿途的风景,更来不及回望自己的内心。人们将情感深深埋葬,强迫自己去拼,直到耗尽生命中弥足珍贵的热情,最终发现劳心费力换来的物质生活,无非是一堆冰冷的物件,而自己早已成为这些物件的奴隶。”
欧阳漓认真的听着。类似的感慨她听过很多,说的人在说完后仍然各自拼搏,听的人早已麻木不仁。但在这个江畔的美好夜晚,她觉出说话的这个男人,身上有一种卓尔不群的特质。“那么,请问先生,你是否早已成了自己生活的国王?”她并不想讥讽他,但她好强的性格使她忍不住反诘。
“至少我保持了精神的独立和自由,”他严肃地说,“譬如我在泡温泉时,不会想工作上的事,让自己的每个毛孔都张开,感受自然的浸润。而当我决定去做某件事时,我不考虑它能带给我多少好处,只是全身心去做;对不想做的事情,我会断然拒绝。当然,这也许是个坏毛病。”
“那么,你怎么解释自己怎么会突然跑过来与一个陌生的女人聊天?”说出这句话时,欧阳漓连自己都很吃惊,但她好像又回到了大学时代,在众目睽睽下与同台的辩手对垒。
那人怔了一下,想说的话似乎被噎了回去。半晌,他才说:“男人看到美丽的女人,想同她说说话,这是本能。你没有碰到过类似的事情吗?”
欧阳漓笑了:“这么说来,先生经常向美丽的女人兜售自己的人生观了?”
那人正色地说:“以前遇到美丽的女人,我也想走上去和她搭讪,但终于没有开口。这是第一次。”他的神情极其严肃,让她不得不信。
她本来想继续难为他,诸如“能让你这么勇敢,真使我感到骄傲”之类的揶揄话,但她终于没有出口。她轻轻地呷了口清凉的水,将头扭向一边,准备用沉默结束这段看不出有什么意义的邂逅。
余下是沉默,但那个男人根本没有离开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