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的气息是那么熟悉,海的怀抱是那么宽广。海接纳了他,任由他的身体无限地进入。他张开双臂,疯狂地往前游。他觉得自己是一条在岸上几近窒息的鱼,猛然回到了故乡,他自由了,平静了,因为他已将身体全部淹没在冰冷的海水里。寒气层层刮过肌肤,完全熄灭了他的烈焰。他清醒了。他冲出水面,喷出一口水,放开喉咙长长地喊了一声。他的声音在海面显得那么苍凉和单薄,瞬间被淹没了,但他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畅快。他振动双臂,激起层层水花,一直向无边的海游去……
当季汉宇再次游回岸边时,他分明听到自己牙关打战的声音。夜仍然很静,他放轻脚步,悄悄地绕过欧阳漓的住所,猫腰钻进自己的帐篷。身上残留的水,正顺着他的背脊往下缓慢地流,于是他摸索着找毛巾。突然,他的手摸到了一个光滑的身体,使他猛地打了个寒战……他还没来得及想这是怎么回事,就被一双温暖的手一拽,倒了下去。
身下,是一块柔软的毡子。他的身子僵在毡子上面。但是他的右臂弯处,一个柔软而温暖的身子已准确无误地贴在那。
良久,他们都没有动。
黑暗中,她的声音终于响起:“你……这是何苦?”
“我……我不能控制自己,只好去……去冲个凉……”他压低声音说。
“那……现在呢?”她的嘴就贴在他的耳边;而她的手指,正在他胸口画着什么。
“现在,我有了个意外的发现。”他用臂环住了她。
“什么发现?”
“你的身体,比海水温暖。”
欧阳漓身子痉挛了一下。随即,她将脸贴向他的胸膛。
他叹了口气,轻抚她的头发,悄声说:“阿漓,你能来,我平生之愿已足。还是那句话,我不会拆散你的家庭。”
须臾,他感到一阵麻痒。胸膛上,有一种温暖的液体在流淌。
欧阳漓醒来时,天已大亮。她抬了抬头,觉得浑身酸软,脑袋有些发晕。薄被还盖在身上,温暖的感觉层层包裹着她,季汉宇已不知去向。
昨夜是怎么过来的?她的思维逐渐从模糊的梦魇中变得清晰,这是一个多么难熬的夜晚啊,现在想起来,恍若隔世。她用自己的体温,蒸干了季汉宇湿漉漉的身子,但她知道这个强壮的男人的心,却已冷了。他抱紧她的力度,是肌肉和筋骨的力,而不是从他心上发出的力。她知道,在他们已经半祼的状态下,进一步的接触不过是一念之间,但她的大脑深层,汪然那双眼睛始终像探照灯似的照着她,怎么也躲不掉。她知道在这个情感和泛滥的现代社会,无须顾虑太多,能够寻求短暂的快乐,就是对自己的奖赏了。然而她终究还是在关键时刻退缩了。汪然,这个说不出有什么不好的丈夫,在她就要将自己的灵魂与ròu_tǐ交付另一个男人的时候,才显得那么重要,那么顽强地从并不起眼的角落站起来,用冷酷的注视,凝成了钢铁的樊篱。于是,她的身体燃烧着焰火,但她的心却堆满了阴云——潜意识里,她觉得自己欠着汪然的情,是汪然的帮助使她找到了绕过荆棘的人生捷径——比她优秀的宋佳现在仍是北漂,很能说明问题;同样,她也觉得欠着季汉宇的爱,这个来自海上的汉子,就是梦中不时出现的那个男人,但他却不能直接得到她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