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翠翘听了王大夫的话,又是害怕又是疑惑,莫非自己生了什么大病,可生病怎么能叫闯祸?
只听王大夫用低沉的声音说:“翘儿姑娘,你怀孕了。”
“您是说我有喜了,这是好事呀!”翠翘悬着的一颗心放了下来。
“哎呀,翘儿姑娘,你好糊涂呀!”王大夫焦急万分,看着翠翘满不在乎的样子,她真恨不得把焦虑用针灸刺到翠翘体内,“你成亲了吗?”
“还没。”
“一个女子没成亲就要生娃娃,于礼法不合,不但要遭世人耻笑,你的父母也容不下这样的事。”王大夫叹口气,压低声音说,“翘儿姑娘,你可知道我为什么要来到安国。”
翠翘茫然地摇摇头。
王大夫并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唤过哑奴,在她耳边低语几句。哑奴听后点点头,进后院去了。王大夫这才对翠翘说:“哑奴是个苦命的人。她的父亲是我的兄长,在大唐长安城中做小本生意为生。哑奴小时候聪明伶俐,后来生了一场怪病,从此不能讲话成了哑巴。她十六岁那年结识一位富家公子,两人私定终身,之后哑奴就怀了身孕。她的父母知道她做出此等有辱门庭的事,逼着她打掉孩子。哑奴念着和那公子的情谊,死活不肯,她的爹娘就将她赶出了家门。哑奴投到与她相好的公子家中,哪知公子的父母也不肯认下哑奴和她腹中的孩子,又将她赶了出去。哑奴只好躲到我家中,偷偷生下宝儿。她一个未婚女子带着娃娃难免被人指指点点,我当时丈夫新丧,寡居在家,生活无着,只得带着她千里迢迢来到安国,凭着医术谋生。翘儿姑娘,你若生下这孩子,也难免落得孤苦无依的下场。”
翠翘听了这番话,心中酸楚,深深同情哑奴的遭遇,但以她的常识来看,却不认为自己也会是这般境遇。她说:“王大夫,哑奴的不幸是因为中原的礼教。您到安国时日不多,不了解我们的习惯。我们安国与中原风俗不同,以女子为尊,女子可以有多个丈夫,男子却应守节忠于妻子。孩子的出身完全由母亲的地位决定,而不论父亲是谁。成了亲再生孩子固然是合情合理,没成亲生的娃娃,只要是母亲亲生,地位也是一样的。”
“未婚生子毕竟名声不好,被你父亲知道绝不能答应,那孩子是私生子也会被人唾弃。”
“不至于吧。”翠翘被王大夫说得有些动摇。
这时,哑奴拿着两包药回来。
“哑奴,你先去吧。”打发走哑奴,王大夫对翠翘说,“这两包药,一包是外伤药,,一包是打胎药。听我好言相劝,翘儿姑娘,你怀孕的事不要和任何人说起,偷偷把这药喝了,人不知鬼不觉地打掉孩子。”
翠翘摇摇头,呆滞地看着王大夫,她本不想去拿堕胎药。但在王大夫殷切而真挚的目光注视下,她还是拿起两包药,拎上侯三送的走出了医馆。
高翠翘惴惴不安地在街上缓缓而行。她对父亲知道自己怀孕后会是什么态度,没有丝毫把握。她又想到听爹爹说他和娘没有正式成亲,自己也是个私生女,别人又将怎样看待自己。
翠翘低着头边想边走,一不小心撞到一个人身上。对方是个身材高大的壮汉,他一把推开翠翘骂骂咧咧:“死丫头,你没长眼睛,连丞相府的人都敢撞。”
高翠翘一向被父亲教育要隐忍,今天又确实是自己撞人在先,她虽恼怒大汉的蛮横,但还是客客气气地说:“对不起,是我走路不小心,请您多原谅。”
大汉不依不饶,还要再骂。这时,从旁边的酒楼春意楼里走出了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大汉见了,急忙撇下翠翘,小跑着到老者面前,低眉顺眼地问:“丞相,回府吗?”
老者点点头,大汉急忙点手唤来不远处等着四个轿夫,把一顶官轿抬过来。他躬身扶着老者的手,准备扶老者上轿。老者则回过头,对身旁送他出门的酒楼女主人说:“无忧姑娘,请留步。”然后,他迈步钻入轿中。
四个轿夫一起用力,官轿离地而起,向前行去。风姿绰约的无忧向轿子娇媚地喊着:“大人,慢走,下次再来光顾小店。”
官轿走远,无忧才注意到躲在一边的高翠翘。她笑盈盈地说:“翘儿姑娘呀,进来坐坐吧。”
“不了,我赶着回去呢。”翠翘匆匆辞别无忧,向石府后门走去。
无忧转身走回春意楼的楼上。一青衣男子正伏案作画,见无忧上楼,他抬起头来,声音婉转开口问道:“姐姐,楼下的女子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