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徐不能违逆程亦风的意思,然而陆长安和段宏却都不在公馆内,无奈之下,老徐只得多多的安排了护兵跟着。程亦风坐在前头的轿车里,后面另有一辆道奇跟着,他看着车窗外头渐渐泛红的天际,心里头有些发沉。
回去的时候,那一位又不知道要发怎样的一通脾气了。
程亦风叹了口气,然而纵是知道会惹他不快,自己也不能不走着一趟。孟玉堂虽然狼子野心,但孟季冉……程亦风却总还是觉得,自己这一位同学的品,同他哥哥并不是一路的人。
事情牵扯到爸爸,若还要他整日若无其事的淡然处之,那程亦风实难做到。今天约了孟季冉出来,他也是想从侧面探探口风,看看这一次的事情,究竟严重到什么地步。
至于陆长安那儿……程亦风叹了一声,也只好回去之后,再同他负荆请罪吧。
孟季冉定的馆子就在城中,却是个闹中取静的地方,饭店的听差一见到程亦风的排场,立刻恭敬起来,又听他提了孟季冉的名字,便笑着将他引上了二楼的一个包间里。
今日段宏没有跟着,程亦风也不愿意领着一队卫兵吃饭,便让他们在楼下点些菜吃,一会儿自己下来结算。卫兵们闻言还有些犹豫,程亦风却道:“你们既然跟着我出门,那就应该听我调遣,难不成我这个副官,还指使不动你们么?”
打头的一人向后看了看,堆笑道:“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咱们跟着您出门,那就务必要保证您的安全。万一您要是在楼上遇了什么事情,咱们来不及上去,那到时候给军长知道了,弟兄们可都是要遭殃的。程副官要是不喜欢我们跟着,要么……就让店家在那包厢里头立个屏风,咱们也不过去打扰,这样可好?”
程亦风想到这些人都是陆长安的耳报神,这一顿饭下来,自己同孟季冉说了什么,回去必定是逃不过陆长安的耳朵了。
只是转念一想,今日自己出门来见孟季冉,本也没有打算瞒着他,又有什么放不开的?如此也便点头应了下来,一边上楼去,一边吩咐店家摆了个屏风上来。孟季冉在屋里等候,见了这幅架势,不禁问道:“这……这是什么意思?”
程亦风道:“对不住你,只是我的那几个护兵尽责的很,我便让他们做了个隔断,希望你也不要介意。”
孟季冉得他主动邀约,如今又与他面对面的坐着,活生生的人就在眼前,他哪里还顾得上在意那些旁的事情,连忙道:“无妨无妨,你如今是在衙门里做事的人,他们不敢离的远了,也是应当应分的。”
程亦风微微一笑,随手拿起菜牌问道:“点菜了不曾?”
孟季冉道:“只点了两个这儿拿手的菜色,你再瞧瞧,只管择你喜欢吃的口味点。”
程亦风摆手道:“我对着菜馆不熟悉,还是你来点就好。”
孟季冉见状也不推辞,笑吟吟的接过菜牌,又同听差说了几样,打发他下去让厨房快快的做。他一抬眼眸,便瞧见程亦风白皙如玉的面庞,只瞧着便觉心悸,却不知若能抚上一下,又该是何等的滋味。
听差将热茶送上,孟季冉起身亲自给二人添茶,程亦风忙将杯盏举起,这一下子抬手,长衫的袖口又向下滑了几分,只露出那一截腕子,白的发亮似的。
孟季冉心中一荡,对程亦风道:“这些日子不见,倒觉得你仿佛又瘦了些。”
程亦风倒不知自己是瘦或胖,只是自打有了这个孩子以来,胃口便一直不算很好,最多也就吃小半碗饭而已。如今程伯昇又是如此,他就更没有心思去计较,随口道:“许是因为时气的关系,并不想吃很多。”
孟季冉一时情急道:“怎么,难道是生病了么?我瞧你的脸色也不很好,那陆长安就这样照料你的?”
他这话一出,程亦风面上一阵尴尬,蹙眉道:“我也是成人,自己的身体情况哪里还需要上司来负责?你这话说的,未免有些没有道理了。”
孟季冉也觉得自己有些失言,只是一想到陆长安日日夜夜都可搂着这人的身子,做不知多少回的龌龊事情,他心里头就一阵发酸,一阵发涩。
“是我失言了,我也是关心则乱,你身体单薄,一定要记着照料好自己才是。”孟季冉有些讪讪道,“我说这些话,也没有什么别的意思。”
程亦风想起自己的来意,总不好给他脸色看,况且他也一贯是对自己十分关怀,便摇头道:“没有那个意思,同你玩笑一句罢了,说起来,你如今是去了你哥哥那里做事么?”
孟季冉颔首道:“正是,我哥哥近日忙得很,除了公务上的事情,似乎也要新娶一位小嫂了,连我都难以见他一面。”
“前几日,我倒是见着了你哥哥。”程亦风尽可能若无其事的说道,“他同美国的那位上校先生,仿佛交情不错的样子。”
孟季冉道:“他的那些个私交,我是一向都不清楚的,反正那些事情我也掺合不来,也弄不明白,干脆就不去理了。只是你什么时候见着了他?他回家去,竟也没同我提起来。”
程亦风轻描淡写道:“不过是那晚上在戏园子碰巧遇上了,说了几句话而已,他没有同你讲,想来也是觉得没有什么必要。”
“遇到了你,对我来说可就是大事,怎么能没有必要呢?”孟季冉态度十分恳切,看着程亦风眼眸道,“咱们来往虽然少了,我心里头对你的情谊,却还是一点未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