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把我也带来了。”那声音竟似脱了魂般,听入耳内毫无感情,却似那般清晰和震惊,似乎不像说出来的,反而是从喉咙挤出来的。
桑榆偏过头看到来人的时候,心里就突地跳了一下,辰时末的阳光从马车窗棱的角落里照了出来,洒在桑榆的肩膀上,桑榆还很小,即便是正被富察氏抱着,直起身子也才和面前这个苍老的老人一般齐。此时,她的小脸除了惊讶,就是长得大大的小嘴儿了,看来,桑榆似乎还处在震惊当中!
这人分明就是那摊主!
而那富察氏本就没听到老人的话,只是一愣神的当儿,就见自己的胳膊被人拉住,一侧头却是一只枯萎的毫无血色的手,脸色立刻就白了,咬了咬牙却始终没喊出来。倒是春竹见了,赶紧跑过来拍下他的手骂道:“干什么的?胆敢对我家夫人这么无理!”
这时候,富察氏才被春竹这声给拉回了魂儿,立马胳膊一挥,甩开他的手,旋即恢复常态,美目微转,眉目肃然,语气中隐有恼怒道:“哪来的人?这般放肆?”
那老人看也不看富察氏,只管盯着桑榆,似乎等她说话。桑榆此时心里乱乱的像麻,一团一团的找不到头绪,哪有闲暇看他。
“夫人说你啦,你这人,还不快走开。”春竹怎么说也只是个丫头,说话语气虽说严厉,但是却并没有过分的不敬。富察氏见那人动也不动,还死死的盯着桑榆,又瞧见桑榆脸上泛白,怕吓着了孩子,赶紧冲车夫训斥道:“还坐在那里干什么?把这人拉走!”
车夫张老头是个老实人,今年也快五十多了,家在顺天外的雄县。长得身高马大,格外健壮,现下听了二夫人的吩咐,立马从马车对面过来,抡起一胳膊就把老人推到了几尺之外。
这毕竟是在锦绣坊的门外,本就人多,这动静一大,立马就引了诸多百姓观看,甚至还有很多人驻足围观起来。四夫人见了,走上前拉了拉富察氏的衣袖道:“赶紧走吧。这么多人,再下去恐怕就走不了。”
富察氏心知这样,可是那人是在太过无理,便心下一紧,叫张老头叫过来,叮嘱几句,桑榆在怀里清清楚楚的听到了‘打,残’等敏感字眼,手心一紧,心下一急,脱口就说:“额娘,祈福,别管这多的了。”
富察氏意外的听到女儿的话,想了片刻,就又叫回要过去的张老头道:“给他一些碎银子,咱们走吧。”春竹听见取了碎银子递给张老头,他便走了过去,将手里的东西递给了老头道:“夫人赏你的,赶紧走吧。”说完还摆摆手,似乎不待见的样子。
可是那人偏偏不理张老头,直要往桑榆那边冲。桑榆见了,其实也有一肚子的疑问要问,可是又见识了额娘的厉害,心下又怕一不小心打死了摊主,她以后就没机会了。便又说:“额娘,我们走吧。”
富察氏听了又扫了周围一眼,便点点头,转过身子对后面的两位妯娌说:“咱们走吧。”
张老头见状拦了他几下,这才跳上马车就要赶走。谁知那老人似乎疯了般,冲上前去,扒住窗棱对着窗子里面打喊:“会再见的。”
桑榆心下狐疑,自己如今只是个两岁的孩童,怎的他会认出自己来?或者难不成他本来就知道?可是,再怎么想,桑榆也想不出头绪,只得等着下次再见面的时候来细说一番了。
“那人是谁啊?”在马车内平静很久之后,三夫人终于打破死寂,惊讶的问道。
“一个疯老头子呗。”四夫人随意的回道。
“哦,可是看那人似乎对桑榆很感兴趣。”三夫人饶有兴趣的看着桑榆。桑榆脸上挂着可爱的笑容,酒窝也是若隐若现的出来进去,似乎很无辜的样子。
“胡说!”富察氏断然喝斥道。
三夫人听了这话,就狡黠的笑了起来。之前就有要谣言说‘咱们富察家的女儿可都是皇室之人啊,只是不知道是不是这个疯子说的。’三夫人说完呵呵一笑,似乎有种看笑话的意味。
富察氏这次却没吭气,依然如之前稳如泰山的样子,坐在那里闭目养神,倒是四夫人瞥了三夫人一眼,嘲笑着说:“就算这话是真的,可是三嫂,你有女儿吗?”
这话一出,立刻噎的三夫人吞下了话,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尴尬不已,抬眸狠狠的瞪了四夫人一眼,缄默不语。
桑榆无聊,心下的狐疑泛滥,却不知道该从何理出个头绪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