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氏得了两匹纱,倒也满意,便没再纠缠,指使着小丫鬟抱着,款款的回去了。
她也不是不知好歹的,那纱上明打着皇家的印记,可不是谁都能有的。想到这里,又是一阵妒忌,自己进府几年,女儿也生了,却从没得这么好的赏赐过。
却不想想,妒忌自己的亲生女儿,算个什么事儿?
倒是那抱着纱的小丫鬟,一来是有些吃力,二来是自个觉着丢人,把脸埋在纱后头,死活不肯露出来,仿佛去要东西的是她一般。
如宝回房后将吴若雨的反应当笑话一样给说了,顺口带了那小丫鬟一句,算是打趣。蓝甯顺着她的话笑了一下,却不是真的有多么快活,到底是自己的亲娘,这样的丢脸,她心里也要能过的去才行啊!
打量着姑娘的脸色,如珠拉了妹妹一把。如珠虽然有些奇怪,但她一向对姐姐佩服的紧,也就没再多话,趁着细娘进屋,二人就寻了借口出门说话。
“姐姐……”瞧着如珠那恨铁不成钢似的脸色,如宝隐隐有些后悔,道今日不该那么爱嚼舌头。虽然她们姑娘也经常让她们说一些是非,却也是明着告诉过她们的,她想知道这些,不过是为了自己院里的人打算。
在自家院里嚼舌头没什么,但出了,就得跟没舌头似的,与蓝家相关的事,一个字儿也不能多说。
一笔写不出两个蓝字,姑娘是这么说的。
也不知道,姑娘小小的年纪,为何会那样的聪明。莫非,就是因为看书多了的缘故?
如珠叹了口气,拉着妹妹进了她们两个人的屋子里,把她按在床边坐下,劈头就问道:“宝儿,你可知道姐姐今儿为什么要拉你?”
“知道,宝儿不该在姑娘面前说姨娘的闲话。”如宝低下头,有些惴惴的说。
“我知道你会明白的,可是你为什么就管不住你这张嘴?说话之前,动动脑子想想,有些话也能当着姑娘的面儿说?”如珠见她也明白了,面色就缓和了些,在她身旁放了个褥子,这才坐下,轻轻的揽住她的胳膊,将她搂在怀中,就像在家时那样:“若是咱们的娘,做了什么叫人笑话的事,有人在你我面前这样说她,你可高兴?”
如宝一怔,却是咬了咬唇,偏过脸去:“姐姐……莫要提起那个人!”
如珠如宝并非家生丫鬟,而是从外头买进来的。这里头,还有一段机缘在。
要说可怜,相比蓝甯,她们兴许更可怜些。两个小孩子,当年一个不过六七岁,一个更小,为了几俩碎银子,要被亲娘卖到勾栏院那样的地方去。虽然小孩子不懂事儿,可终究已经记事了,知道自己亲人不要自己了,除了难过,还有一股怨气。到后来长大了,晓事了,知道了那些,更是恨得狠了。
若非当年的二太太,也就是二老爷的亲娘,偶然路过时见了不忍,心善地出银子买下了她们,她们如今会是什么光景?
这也是她们为什么会一直在二房做事的缘故,二太太带进来的人,放到大房或三房,可不是给人添堵嘛?再者,也是给两个小丫鬟找麻烦,说不准一个不当心,就丢了命。
蓝家不是善堂,但也还没狠到那样明知人家过不好还特意折腾人的地步。因此,学完了规矩,两个丫头一个就被派到了二老爷的书房,而另一个,到了蓝家二小姐,也就是二老爷的大女儿房中伺候。
“宝儿,你看着姐姐!”如珠正了正脸色,严肃的说道。如宝身子一僵,还是回头了,却是满脸的泪水。如珠叹了口气,道:“你会哭,因为那是咱们的娘。甭管多恨,咱心里也始终记着她是娘,生恩不能忘吖!你说,姑娘那边,是不是也是这个理?”
如宝死死的咬着唇,拧着帕子不做声。忽而信手一扔,整个人扑入如珠怀里,哭的那叫一个凄惨。
如珠拍着妹妹的背,眼中亦是湿润。她想的通透,但心中未必就比这个妹妹更过的去,她可以不恨亲娘,却无法不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