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了一处僻静的角落爬墙翻出王府后,容四海并未急着逃远,也没有直接去颜如玉的住址,而是独自一人若无其事地在热闹的街市上闲逛。
怀孕三个月以来,她绝大部分的时间都花在了陪伴夙昔日行军打仗以及为他提心吊胆上了,甚至未来得及细细感受一番即将做娘亲的幸福感,便不得不与孩子告别。
最后一个下午,她想避开所有外人的打扰,只专心地陪孩子玩耍一次。
容四海买了两串冰糖葫芦,她从前并不喜欢吃如此甜腻的食物,但费解的是,几乎所有臭未干的小娃娃都爱啃这玩意,因此自己的孩子大概也不会例外。
容四海一双美眸笑盈盈地眯成了月牙弯,故意将口中的糖嚼得嘎吱嘎吱作响,牙腮上也黏上了麻烦的糖渣,似乎这样便能将欢乐的心情传递给在她怀里沉睡的婴儿。
容四海近乎将整条街的店铺都逛了一遍,花了不少银两,前的战利品堆成一座高高的小山:拨浪鼓、小铃铛、鬼脸面具……尽是些小娃娃喜爱捣鼓的东西。
后来,一个扎两条麻花辫的小女娃屁颠屁颠地跑过来拽住她的裙角,软绵绵的声音带着满满的童稚,“姐姐,我想要那个面具……”
容四海原本不欲搭理她,但那双水灵灵、圆汪汪的天真眼睛实在惹人疼爱,她不由得蹲□来,露出笑颜,温和地揉了揉小女娃的脑袋,道:“拿去吧,姐姐送给你。”
见状,一旁蠢蠢欲动、虎视眈眈已久的小孩子们顿时一窝蜂涌了上来,将容四海围堵在中间,纷纷向她讨要玩具。
她心叫不好,急欲落荒而逃,小鬼们倒也机灵聪明得很,不约而同地扑上去抱住她的大腿,缠得她动弹不得。
容四海的裙子险些被才扯下来,忙不迭提起才避免泄光。她无可奈何地转过头望着调皮的小鬼们,啼笑皆非道:“好好好,给你们就是了。快放开我,一个一个排队来领,每人都有。”
闻言,小鬼们齐齐大声欢呼。
容四海耗费了好些功夫才将这群缠人的麻烦哄走,虽然一下午的劳力都被他们“打劫”得付诸东流了,但肚子里的小家伙似乎跟喜欢这群伙伴,连带着她的心情也微微愉悦起来。
宝贝,若妈咪没有饮下那碗弑婴的毒药,你便也能像个正常的孩童茁壮成长,能像一头自由的幼豹般奔跑,在不久的将来,你也会有一群如此活泼贪玩的伙伴,与他们一起肆无忌惮地捣蛋撒野。
可惜,今天已是你的最后一日,没有将来了。
想到此处,容四海的心又一阵绞痛起来,晶莹泪珠不可抑止地从眼眶里溢出。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西天角一轮银月缓缓升起,清辉如温柔的流水笼罩着华灯初上的大地。
容四海默默拭去眼泪,垂头叹了一口气,心想现在夙昔日找她应该找得快疯了吧?他是否已得知她将堕胎药喝下了呢?他会心痛会惋惜么?
罢了,别想那么多了,既然已踏出了这一步,那么以后他便是与她形同陌路的人,心痛与惋惜又有何用,什么都挽回不了。
时辰不早,她不能再闲逛了,得快些赶到颜如玉的住址才行。
不料,她刚往前迈出一步,腹部猛然传来一阵令人晕阙的剧痛,她脸色瞬间垮了下来变成死灰,秀眉拧紧,弯腰蹲在地上一丝不动。
一波一波的绞痛宛如汹涌澎湃的滔天巨浪将渺小的她淹没至深不见光的海底,生生抽走她全身的力气。容四海煎熬无助地闭上双眼,死死咬住苍白的下唇试图抑制住呻吟。
众人见她这幅落魄模样,皆惊恐地绕路而行,不敢靠近。唯独一位热心的大娘凑上前,小心翼翼地将容四海扶起来,关切问道:“姑娘啊,你这是怎么了?家人呢?就你一个人吗?”
容四海心知肚明是孩子危在旦夕了,却不愿将自己的内事告之陌生人,只道:“胃病又犯了,没什么大问题。我家在清心苑,大娘你可否行个好,帮我叫辆马车来。”
大娘忙忙点头,道:“行,你再坚持一会儿,我马上就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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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浑浑噩噩地到达了目的地,颜如玉从马车上将容四海接过怀里时,她已被连绵不断地剧烈疼痛折磨得几乎不醒人事,双腿间流出的鲜血将百鸟归巢图案的华贵衣裙染成怵目惊心的深红色,又沿着裙角缓缓滴在地上。
颜如玉倒吸了一口气,斥责道:“不是叫你未收到我的消息之前就乖乖地呆在王府里、不要擅自行动吗!?怎么把自己折腾成这样!”
容四海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勉强睁开沉重得如灌了千万吨铅的眼皮,嘴角隐隐泛起凄然的苦笑,低声道:“你不明白,你没有经历过怎会明白。我每日每夜被关在黑漆漆的空闺里,好像一个在等待斩首死亡的罪犯,除了发呆什么都做不了。身边的每个人都逼我喝堕胎药,他们不会笑不会关心我,就像一桩没有任何感情的木头。我最爱的那个男人更是对我不闻也不问。你知道我有多痛苦吗,我真的忍受不了,坚持不下去了。”
颜如玉纤细的指尖爱怜地抚过她的柳眉,柔声道:“好了,一切都过去了,那只是一场噩梦。现在我在这里守着,你会好好的。”
言语间,他另一只手悄然移至她的腕上,只停留了一秒,原本温和的脸色骤变冷峻如冰刀,忙不迭将她牢牢地打横抱起,跳下马车,健步如飞地往宅院里走去。
赶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