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成子听了古剑冰之问,居然点了点头,道:“庄周梦蝶,蝶梦庄周,究竟何处才是真实?红尘是幻,人生如梦,黄粱一梦,佛道儒三家都有类似的说法。人生若真如枕梁一梦,我们所以为的‘前世’说不定亦是梦中之梦,生死则是一场更大的梦剑冰,你怎么会忽然有此感慨?你不是说对修仙一事,不感兴趣么?”
古剑冰只觉听了广成子之言,更加糊涂:“我们是什么人?我们身外的世界到底是怎样的?这个天地,这个世界,是因为什么而存在?我们是和那书生一般的真人,还是书生梦中的白蚁,只因为有那书生一梦,我们便也化为人形,爱恨纠缠,翻翻滚滚,过红尘一生。如果我们本来微如蝼蚁,不过是旁人或是神的梦中幻影,笑谈游戏,那么这一生的努力,奋斗,爱恨情仇,意义又在哪里?”
广成子笑道:“纵然我们身在梦中,但三千世界,万丈红尘,多少贪嗔爱痴,喜怒悲苦,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命,每个人都执着地追求自己想要的,不是每个人都超凡脱俗,看破红尘。看不破的人,也未必不幸,或者更加快乐呢。”
古剑冰却摇摇头:“只是因为不知道,只是因为不思考,所以才一路向前,这样是对的吗?如果到了知道的一天,会不会痛苦难当?这个梦,是我做的,还是什么神安排的?谁能知道,这个梦能延续多久,谁能知道梦醒时分会不会痛苦?谁知道神让我们从梦中醒来时,我们会不会一切都没了?既然如此,我们还奋斗些什么?”
广成子闻听此言,便拿拂尘敲了古剑冰脑袋一下,古剑冰了脑袋,不由得叫了一声:“哎哟,三叔,疼啊!”
广成子气哼哼地说道:“你说这是梦,梦里会疼么?就算真是一场梦,梦得这么真,这个梦有什么不好?就算神一动念,就可以毁灭我们的一切,难道我们要哭天号地,就此自我了断吗?在上古传说中,也有神灵震怒,有大水毁灭世界的故事,可是在那之后,人还是活下来了,还是努力地活得更好,更开心。你只要知道,这个世界上,向来便是弱强食,落后便要挨打,如果你不努力,不用等神让你梦醒,这个世界的人就能让你过得很痛苦!就算是梦,你是想做一个快乐的梦,还是想做一个痛苦的恶梦?你要实在想不开了,屋内有梁,门外有井,你瞧着办吧!”
广成子虽是如此说,眼睛却盯着古剑冰的一举一动,若他真个悬梁跳井,那还是得赶快施救的。
古剑冰猛然醒悟:“不错,就算明天神仙便要毁天灭地,收走我们的一切;但今天,我们也要把握每一个时辰,好好地活着,开开心心,快快乐乐。就算真的是梦,我们也要主宰自己的梦境!我们没做过亏心事,我们没有对不起我们自己,我们努力地完成我们的心愿,有什么不对?
就如三叔所说,什么真实虚幻,什么神灵蝼蚁,咱的人生如此多姿多彩,怎能不好好把握?眼前的幸福如此真实,何必再去烦恼忧愁。未来的路,我终于知道应该怎样走下去了。
二叔,多谢你,有生以来,我从不曾如此轻松自在过。”
广成子喜道:“这样想就对了!小子,你诞生在我们慕容世家,是上天的缘分长辈们和你交待的大事,你怎么想的?”
广成子说到这里,却想狠拍一下自己的嘴巴:唉,是我嘴贱了,我怎么尽想着对大哥的承诺,却忘记自己的衣钵尚无传承?这小子资质难得,若是我刚才诱导他几句,引他修仙多好?慕容氏复国,再现大燕铁桶江山,这目标听起来好伟大,但自己与三弟算了又算,便是加上剑冰这变数,成功机率也不超三成!便是真个复国成功,我广成子能沾上什么光?总不可能请我做皇帝吧?
虽是如此,话一说出,却再难返口。
古剑冰答道:“自当依父兄之言,复兴大燕,重振慕容氏声威。依我看,若要行复兴之事,固然要首先当上武林盟主,积蓄实力。只是这旗号,却不必打得太早。”
广成子暗叹一声:也罢,这就是天命啊!继续说道:“众人皆知,在武林中,行侠仗义,除暴安良是武人本分。想当武林盟主,要心怀济世救人之心。但这只是其中一个条件,更多时候,为达目的,免不了找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作掩护,然后就行事不择手段。武林,其实远比表面看起来黑得多。慕容氏失国七八百年,便有当年流传下什么故旧人脉,现在怕也早就没了,复兴大旗一举,只怕反对者倒居十之八九。剑冰,我只担心,要是到了关键时刻,你的心却太软,用起儒墨之流的德治礼治、兼爱非攻,怕是斗不过那些心狠手辣的老江湖。”
古剑冰却道:“二叔此语孩儿却不敢苟同。我却觉得世上本没有绝对的对与错,有的只是各自不同的立场。在我方看来为善,在彼方看来就是恶了。霍去病立志‘匈奴不灭,何以家为’,几乎将匈奴赶尽杀绝,饱受匈奴之害的汉人,自是视之为大英雄。但是那些悲声歌唱‘亡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失我焉支山,使我妇女无颜色。’的匈奴人,未尝不视之为大恶人吧?每个人总有自己的追求,自己的目标,不到最后,谁又能说谁一定错了呢?只要对得起自己的信念,便无愧于心。二叔放心,剑冰不是不识大体、只知妇人之仁的蠢物。不管什么人,只要拦阻我慕容家复兴大业,剑冰便绝不会心软,更不会在意旁人的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