筑北王府的中秋节是个大日子,对其重视的程度不亚于过年。一是因为王妃爱热闹,二是北疆有“入秋便是冬”的寒冷气候。
每年一过八月十五,再大半个月就要变天。先是秋雨,遇上冷的年景,树叶子还没落光,第一场雪就来了。
只要一开始下雪,北疆全境就进入猫冬的日子。庄户上的人每日里走亲串友,盘腿上炕打打小牌或者漫天闲扯。城里的人也都轻易不出门,许多商铺甚至在大雪来临后关门歇业,只余酒肆栈还开着,迎送过往行商。
以静言的见识来推算,就算是热闹也无非在十五那天摆上香案,供奉日月神,至多再有些歌舞助兴抑或赏月吟诗这种雅致的。所以先前即便有夏菱提醒,也并未太放在心上。
可一连多日,王府内众丫鬟小厮们从早到晚忙进忙出,东院的男人们更是往来频繁。动辄在廊下园中遇见卫玄或其他管事,带着小厮步履匆匆,简直让她看了个眼花缭乱。
位于王府中路后院的大戏楼早早被清扫得纤尘不染,先是一家有名的戏班被请进来,于是镇日吹拉弹唱,闹闹哄哄的先开了一天戏。
这是给王妃过目中不中意,如果王妃点头说好,这班子才算定下。待到八月十四开始,一连三天大戏不断。
再后来,又请了演灯影戏和杂耍的。
卫玄亲自带着这两套班子里的女人们到西院,让静言安排她们吃住。
经过这十来天的熟悉,静言已不那么羞于见青年男子了,也可说是被这古怪的王府规矩历练得见怪不怪。
站在素雪庭正房门前,让夏菱与夏荷把人都安顿到后罩楼畔相连的小跨院里。
卫玄问:“那院子空了许久,可收拾好了?”
静言点头道:“昨儿你差人送了信儿我便让丫头们过去拾掇好了。”说着从腰间摘下一大串颇有官家气派的钥匙递给夏菱,又吩咐多跟过去几个小丫头,看着若有铺盖不够的再回来领。
夏荷又问了几句餐饮上的安排,这才带着人离开。
卫玄见一切都办得妥当心里很满意,等这乌泱乌泱一群女人去了,看向静言又叮嘱道:“让小丫头们多注意着些,这些惯于走江湖的艺人最是手脚不干净。”
静言抬起头,现下也能大大方方的回视了。只是与卫玄并排站着,这么高大的一个人,把她完全拢在影子里,还是有点儿拘束的。
“过完中秋这些人就出去了么?”
卫玄想了想,眉峰微皱,口气中到听不出喜怒,“未必,如果有王妃喜欢的,留下过冬也不是没有过。冬季长,王爷很愿意给王妃找些乐子解闷儿。”
静言点点头,想起前两天王妃叫她去闲话家常,聊得晚了,正遇见王爷回房。王妃顺势跟王爷提了提:“这便是文笙请来的章家姑娘。”
静言见了礼,王爷也说了几句场面话,叮嘱她王妃温柔,西院的事儿让她多上心。
王妃说话的声音很轻很软,调子平平的甚至听久了会让人昏昏欲睡。但无论她说什么王爷都是认真的侧耳倾听,对王妃某些异想天开的主意更是百般纵容。
静言偷眼去看,只见那般威严的王爷对王妃只有满眼柔情。
这是多么恩爱啊。
再看现在请了这么多戏班子,这么大的排场,却只是一个男人为了让自己的女人开心……
静言心底忽然泛起一层女儿家的甜蜜。嘴角不由微微翘起,能亲眼见到王爷王妃这样的神仙眷侣,连带她也觉得很幸福。
卫玄看着她的样子勾起嘴角,“果然还是小姑娘,听见有戏班子留下就傻笑。”
静言一愣,赶紧收敛了神色,面上微红,“不、不是因为这个。”
卫玄更觉得有趣,追问:“那是因为什么?”
静言扭开头,清了清嗓子,“请问大总管还有什么吩咐么?”
卫玄自话说出口就有些懊悔,只因这语气里带着的调侃。他历来是严肃惯了的,便是和最相熟的兄弟也不会轻易说笑,更不用提对女人了。
当下也是略有些尴尬,想分辨几句,只恐怕越描越黑。瞬息之间,更觉得自己今日太过轻浮,偏偏她又是家教严谨的姑娘。
卫玄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干脆绷起脸子,“也再没什么。之前你做得很好,我听夏菱说各处都嘱咐到了,这便足以。只需多留神外来的那些人,尤其要盯住了厨房。”
静言随口说:“哦?怕有人偷吃?”
卫玄拉下脸,顿了会儿才说:“是防着外人在饮食上做手脚。”
静言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虽难免偶有差池,但西院的差事果然如夏菱曾经说的并不多也并不杂乱。过家之当的,哪一户不都是这般琐碎小事,在王府中不过是人多些而已。
静言只用了五六天便对差事上了手。
每日早间素雪庭是最热闹的,各院的丫鬟,各处的管事都来领兑票。等该发的发了,该结算的结了,静言就带着夏菱夏荷去清点一遍各色物品。
这也是静言进来后唯一立的新规矩,一日一盘库。如果有对不上的,也可以及早发现,免得像以前一月一盘总会有人趁乱混水鱼。
然而这条规矩可真让各处的丫头们吓了一跳。原本都还指望新旧管事交接,以前的老账估计也没人找了,还恨着没多占些便宜,没想到这位姑娘比猴儿还。
听素雪庭的小丫头说,章姑娘算盘打得像账房先生似的那么利索,只七八天便把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