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来生,我们会怎么样?
这显然不是一个明智的问题。如果有来生,于今世,我们自然是不清楚的,只能提出美好的愿望。若真有来生,我们又会遭遇什么,这当然也不是我们能决定得了的事情。
所以清雅再次醒来的时候,一时还有些茫然。
这……是哪里?
她……又是谁?
眼前是一片昏黄的光芒,明明昧昧,昏昏暗暗,有着说不出的味道。鼻尖倒生生逼进一层柴草发霉的味道,混着饭菜油烟,一时倒引得她腹中雷鸣。
这……究竟是哪里?自己呢?自己又是谁?
啊,是了。
志兴。清云。
这两个名字如潮水般涌来,瞬间占据了她的腔,几乎让她不能呼吸。
啊,还有自己的自寻死路。
回想起之前的一切,她尚有好一阵子的心悸。
三十层楼呢。那么高,那么陡,几乎穿越了生死。可自己落下来,却居然还活着……这实在是侥天之幸。大概说出去,都不会有人信吧?
只是,这是哪里?若自己未死,必定是要送往医院,甚至是监牢中的。但看这里,却又显然不是。此时神智稍微清楚了些,她仔细打量了周围的环境,却慢慢心惊起来。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之前见到的昏黄的光芒,却是从窗棂缝隙处,透过来的夕光。夯得牢实的黄泥砖,泥层间夹杂着不少杂乱的麦梗,映着夕光,将整个房屋照得暧昧昏黄。窗棂下,有一陈旧的木头凳子,上有一张崭新的铜盆,澄光可见。此外,便是右手边的木头门板了,她仔细瞅了两眼,却见那木门虽然做工不太平整,却关得严实,不见外边动静。
而她自己,却是躺在床上的。稍微动了动,她觉着头有些昏,倒也不甚困难地坐了起来。就是腹中一片鼓噪,饿得难受。
掀开身上的被子,她的心却骤然一凉,动作也不禁定了定。好半晌,她才缓缓勾起嘴角,苦笑叹息,泪水却忍不住落了下来。
看看看,她就觉着有什么不一般。
自己的手何时成了**爪,瘦弱黑枯到这地步的?脚踩在地上,就如踩上一摊棉花,摇摇欲坠。不过……都不重要了。
只希望不是自己想的那样。
她咬紧双唇,挣扎着往窗下的铜盆走去。
那里,果然有一盆清水。水中倒影着明白的窗棂,和……一个她。
一个头发如干枯稻草,面目模糊的小姑娘。
但,即使这般,她也能清楚知道,眼前的这个,不是她。
自己是清雅啊。——白皙丰腴,形容优雅,历来都是社交的宠儿,众人赞叹的对象——而水中倒影的那个,却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乞丐小姑娘。
那干枯稀疏的头发,隐在其下的是一张瘦弱的脸,唇鼻都看不甚清,唯有一双幽幽的眼睛,透过杂乱的头发,直望入她的心中。
果真……是这样吗?
大滴的泪水落入盆中,惊起一片涟漪,她才恍然回神。
果然是她所想的那个呢。
她就说,从三十楼落下的话,怎么会平安无事?
曾经有个脑筋急转弯,是问从三十楼落下的胖子会变成什么。当时她笑答,自然是死胖子。而现在,她从三十楼落下来,自然也早应尸骨无存的。可是现在呢,她能动能见,有所知觉,却显得那么奇迹。
只是,奇迹这个东西,大概也要分人的。
这是老天给她的惩罚吗?她想一命偿一命,却偏偏借一个乞丐般的小姑娘重生。不愿她就此死去,好吧,她也认了。可是她那般在乎形象和享乐的人,从今以后,却再无美貌,再无身家,她曾经所骄傲的一切,都荡然无存——这,便是对她的惩罚么?单单的死亡,已无法消除她的罪,所以上天要让她这一生,挣扎着在人世求存,看遍人生冷暖,世态炎凉然后凄凉死去?
啊,啊,老天,你果然再公平不过了。
她的喉间不禁发出一声呜咽,也不知道是在哭什么,却哽咽不能停止。
当没有办法的时候,是不是哭一哭,也很好?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她收了泪,兀自怔忪着,窗外却突然发出“轰”的一声巨大声响。
就如有人在耳旁猛敲了一下钟鼓,“轰”然巨响让她的身子一震,心几乎要跳出来,干枯的手却不含糊地抓住铜盆。头却已经昏了。她不知道发生了何事,脚步一蹒跚,好在旁边就是窗棂,她赶紧靠墙站好,眼角的余光却瞅见窗外青绿光芒一闪。
……青绿光芒?!
耳中全然是一片尖锐的鸣叫,也不知道外面还有些什么声音。她的心中却是一凛,强睁了眼睛,倚着窗棂边缘,悄悄往外看去。
这一看,却让她睁大了眼睛,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
……请问,这又是什么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