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桃摇着纺车,沉重地叹了口气。
翌日,是个难得的好天气。潘小桃不时从周氏的大屋子里进进出出,她正在晾晒周氏床榻上的棉花被褥,还有木柜里头的棉花被子,往来很多趟,额上已是沁出了几点晶莹的汗珠来。
樊氏不时从灶间探出头来,怨毒地对着潘小桃瞪上几眼,潘小桃看到好几次,只当做未曾看见,并不理会樊氏。
这女人当初趁着自己初来乍到,脸皮嫩,便将许多的活计都推到了她的头上。后头她再想反抗,可是周氏并不言语,她又是被卖进王家的,哪里能挺直了腰杆去和樊氏硬碰硬。
如今趁着这大好时机,便将做饭洗衣的活计推还给那樊氏,只要周氏不出言过问,她便要装聋作哑,管那樊氏背地里如何咒骂于她。
正是忙碌,忽的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今个儿王如宝在家,正在院子里的躺椅上晒太阳,听得门响便去开门。却是一个老太婆领着一个幼童立在门外,见着门开,便怯怯弱弱地问道:“可是王凡家?”
王凡是王如宝他爹的大名儿,只是他爹已死了半年有余,怎的来了个老婆子寻他?低头去看那稚.童,王如宝大胆地猜测,莫非这孩子是他爹在外头的奸生子不成?
如此一想,王如宝不免犯了小心眼儿,便粗声粗气地问道:“你找我爹做甚?”
那婆子被吓得缩了缩脖子,嘴唇蠕动了几下,哼哼唧唧说了一句话。
王如宝没听清楚,便不耐地喊道:“你倒是大声些,哼哼唧唧的哪个听得清。”
炸雷般的声音惊得婆子只想掉眼泪,愈发害怕起来,动了几下唇瓣,却是连话也不敢说了。
王如宝正是不耐烦,只听得一声脆泠泠的童音响起:“我们来找我姐姐,潘小桃。”
王如宝一呆,这才意识到,外头这对儿祖孙俩,原是那小女人的娘家人儿。他是知晓那潘家近两年发生的事儿的,也晓得潘家被那个再嫁的寡妇搅和得已是山穷水尽。今日前来,估摸着不是要银子,便是要米粮。
于是并不去叫潘小桃出来,只挑着唇角,冷冷笑道:“潘小桃已是被卖进了我们王家,当初签下了契约,却是人钱两讫,再无瓜葛,哪个是你家姐姐,莫要胡乱认亲。”说完便将门掩上,任凭外头敲门声又断断续续响了一阵儿,却是充耳不闻。
潘小桃本就在院子里晾晒被褥,隐约听到了些,她自来敏感聪慧,一下便猜到了大概。抿抿唇,也只当不曾听到。那时候潘家那般待她,把她当做轻贱的一盆水,轻巧巧便给泼了出去,如今又来找她做甚?
等着晒完被褥,潘小桃去屋里头换了脏旧的衣服,便拿了绳子要出门。王如宝晓得她是要去拾柴,怕她出门撞见那不曾走远的祖孙俩,再招惹了霉运回来,便冷冷道:“你站住。”
潘小桃便立在不远处,水汪汪黑乌乌的眼睛看着王如宝,面容上一派闲淡。她心里很明白王如宝将要和她说什么,她压根儿就不在乎,又哪里会因此而惴惴不安。
王如宝道:“刚才你奶奶和你那弟弟来寻你,你家的事儿想来你也是清楚的,我可警告你,潘家的事儿你不许沾惹。当初我们王家可是拿了银子将你买了回来,自此人钱两讫,你不过是挂了潘家的姓儿,可那潘家,和你却是再不相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