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平确实还算满意,总体情况比预想的还要好一些,百姓们基本上对农耕时候搞团练没什么怨言。这一则是有朝廷的赋税减免政策,能少交点税,再“服徭役”,百姓心理有安慰感;二是冬季时便推广下去曲辕犁,提高了耕种效率,人少了,但活儿干得不慢;三是各县把政策执行得不错,没出现什么强硬摊派以及官府和百姓之间的大冲突;再则,州府从团练一开始就让人宣传团练的意义,说被洗劫的村镇的惨状,百姓们对防备回鹘人还是上心的。
当然,视察一圈,也有让人揪心的地方。
云州北部一个村寨的农家小院。矮墙,枣木棍子栅栏门,三间草房,即便程平这样的身高,抬脚抬手也能够到房顶。屋里没有榻,倒有两把小胡凳,程平与一个老翁对面而坐。
主妇端上两碗白面馎饦,一碗给“贵人”程平,一碗给作陪的公爹,不敢对贵人说什么,只在围裙上擦擦粗红的手,学着城里的娘子们褔一褔,便退了出去。
一个四五岁的孩子在屋门处探半个头朝里张望,被他母亲领走。
程平叫住她,“让娃娃来!”
妇人颇有些惶恐,但还是放开了孩子。
或许是看程平面善,当然更大的可能是那碗馎饦汤的魅力,那孩子竟然真走到程平面前。
程平让小妇人再拿个碗来。那老翁知道程平要干什么赶忙拦住。
程平笑道:“大家一块吃,香甜。”
小妇人看一眼公爹,又看看程平,到底又去取了一个碗。
程平把自己碗里的大半馎饦都拨到另一个碗里,给那孩子,“吃吧。”又摸了摸他的头。
老翁颇有些不好意思,一个劲儿地说:“这如何使得,如何使得?没什么好的款待贵人,总要吃饱……”又要把自己这碗推让给程平。
程平笑道:“我饭量小。”看着老人脸上深深地沟壑和被愁苦的生活熬浊了的眼,程平安慰道:“总会好起来的!今年种了粮,到秋天就有收成,圣人又免了被抢村寨的粮税,只要粮不被回鹘人抢了去,日子就好过了。”
老人被小刺史安慰得突然有点想流眼泪,但到底不好意思,便低着头也把碗里的馎饦拨给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