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梳着背头,一身烫得妥帖的深灰色西装,个子很高,站姿端正。他面色平和,年轻时眉眼中锋利的样子已经收敛,整个人稳重淡然,不怒自威,还让人想起了海,海纳百川。这都是在这样的长者身上才能看到的东西,周南或齐辰终究年轻,论气场就只能及他十之二三。
所以北河在这一瞬间被震得说不出话来,也是情有可原。他本能地畏惧,因为他知道他的出现会带来新的海啸,但在这样的人面前,他无法说谎。什么伶牙俐齿,什么狡辩或隐藏都是徒劳。他足足呆了三四秒,他知道自己这无措的样子一定很傻。
“……请进。”
北河后退一步替男人拉开了门,从鞋柜里抽了一双棉拖放在地上,随后走到厨台前倒了杯热水放在了吧台上。他双手不自觉地背到身后,手指不安地绞在一起。
“您怎么……周南告诉您这个地址的?”
周修诚的目光快速地从开放式厨房扫到了客厅,转了一圈后望向了楼梯口,最后挪回到北河脸上。他顿了几秒,倒不是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而是他在思考对于面前的小孩怎么说才最合适。
“没有,他不知情。”周修诚简短道,“这间公寓在齐辰搬进来的时候就被我买下了。”
北河彻底呆愣住。他难掩震惊的模样落在周修诚眼中,换来了一抹极淡的微笑。都已经这么直白了,别的真情或假意的寒暄都没了必要。“所以,他在楼上?”周修诚端起水杯抿了一口,再度问起。
北河冷汗都快下来了,这是别人的家事,他本应该没有多嘴的余地。但,“家事”----这个词本身就代表着荒谬不清。在觉得震惊和荒唐之后,他自然也会因为站在齐辰的立场上而感到不悦甚至愤怒。
“……所以,您找他有什么事吗?”北河硬着头皮挤出这几个字,“阿姨的事情我很抱歉,但----”
“既然你也见过东桦了,自然能猜得到。”周修诚没有因为面前小孩的拖延而显得有丝毫不难烦,反而因为他极力想捍卫谁的模样而多看了他两眼,“行了,孩子,喊他下来吧。”
楼上,房间门关着,齐辰塞着耳机坐在书桌前,面前摊着一本草图本。建筑学中的线条总是规规整整,每道横竖每个弯曲都有缜密的逻辑和公式作为支撑,不是不可以存在什么天马行空的设计,而是天马行空没办法架空万有引力,新意被实现的成本不低,也不那么被大多数地方需要。
已经有段时间没画图,齐辰本该觉得手生才对。但没想到他握住笔的时候,脑子里是有很多乖张曲折的线条的。几个他有过想法但是没想过要深究的建筑轮廓变得清晰起来,灵感来得时机有些奇怪,他翻了半天没找到尺子,居然就从书里抽出北河送给他的书签救急,刷刷在纸上画了起来。
他的肩膀被人从后面拍了一下的时候,耳机里刚好响起北河的声音。之前有次北河翻他的歌单,笑嘻嘻地加了好几首自己翻唱的歌,ab5的曲目流行元素较重,他倒是没好意思加,后来还是齐辰自己随手添了进去。我收走日记和笔,送走猫咪与你,在抽屉里锁上了二月十四号的秘密。又是这首歌,一如初见,他抬眼看见他站在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