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是对方浑身附着的生人勿进的气质,让人禁不住就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而病床上的那位始终沉睡的黎先生,最开始方晓燕还以为两人是亲戚,直到某一日看到季先生摸着对方昏迷不醒的脸,眼中闪烁着视若珍宝般的光芒,轻轻地喊出一声宝贝,脸上是足以令冰雪刹那间消融的温柔与深情。
好一番震惊之后,冲着那无比丰厚的护工费,方晓燕也硬是得强迫着自己,慢慢地消化掉两人居然是一对同xìng_ài人,这样对她来说过于惊世骇俗的信息。
她绕到床的另一边,将新的营养液挂上,然后小心翼翼地掀起被面,轻轻托起莹白细瘦的胳膊,找到静脉留置针的位置,消毒排气,然后接上输液管。
全部弄完之后,她暗暗地舒了口气,背部隐隐地冒出一层薄汗,天知道她这一系列早已驾轻就熟的动作,却在对面男人的注视下,内心涌出了多么巨大的惶恐和畏惧。
方晓燕掖好被子,看向季冰低垂着视线定格在扎着留置针的那条胳膊上的脸,带着讨好的语气说:“季先生,早上我给黎先生按摩肩膀时,注意到他的眼睛,有轻轻地动了几下。”
季冰往上抬起视线,幽暗的眼眸中缓缓聚起一束光,看得方晓燕愣了愣,心底难免涌出几分恻然,慌忙又补了句安慰的话:“黎先生是有意识的,肯定能醒过来。”
季冰扯开一个极淡的笑,轻声对她说:“谢谢你。”
方晓燕有些受宠若惊,半个多月来第一个跟自己的雇主有了例行公事以外的沟通,对方的态度柔和下来,让她也跟着卸掉几分紧绷感。
方晓燕张了张嘴,刚要有感而发,想再继续说几句体己话,就见季冰已经收回了视线,然后低头握住被面上爱人的另一只手,放在嘴边亲吻着,她怔怔地看了片刻,接着就发现,对方的身体竟隐隐像是在颤抖。
她慌忙收拾起东西,快步走出病房,即将到门口的时候,她清晰地听见耳边响起一道隐忍又低沉的哽咽。
方晓燕的眼窝子一向很浅,禁不住就跟着摸了把泪花,然后闪身走出病房,顺势贴心地带上了门。
“宝贝……”静谧的病房内,季冰红着眼睛,俯身贴上黎子清的额头,沿着对方消瘦的脸颊落下一连串细密的吻,声音不成调子,呼吸间扯起着心肺撕裂般的痛楚:“……你哪里不舒服,自己告诉我,好吗?”
陷入昏迷的爱人无法给予回应,他终于泣不成声,泪水砸下来,顺着对方莹白的脸滑落在枕面上,晕开一朵朵浅色的水渍。
你当年又是怎么过来的呢?
孤零零地在病房外倔强又固执地守着不被承认的恋人,在遭受了外界的轮番羞辱与嘲讽之后,以为会拨开云雾得见阳光,却最后迎来了深爱之人的最为致命的一击。
子清,你是不被上天眷顾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