婴儿平安出生,厉演看着小儿发红发皱的脸庞,知道自己没有机会看着它变得白嫩,五官如何伸展,渐渐生得与倾棠相似的眉眼。
是遗憾,可世事总难两全。
厉从满月,厉演清点了自己这半年来的行李,向季倾棠告别。
“会有人来照顾你和小从的,钱不用担心,每个月都会有人准时划给你,有什么困难尽管向我开口。辛苦了,倾棠,我对不起你。”
季倾棠站在阶梯之上,下巴皆是水迹。
“你走了就不要回来,”她不解,谈话变成嘶吼,“我恨你,厉演。”
厉演的脚步顿了一下,却还是坚定不移地向前。
傅朗是厉演的长辈,也是最开始的心腹,他建议季倾棠改名,又帮她重塑身份,解决了孩子的户口问题,在外人看来,季常青不过是个所托非人的单身母亲。
季常青早已麻木,对傅朗言听计从,每月从厉演那里辗转而来的钱也全盘接受。
转身过去,又不动一丝一毫,产后三月就开始重新工作,生活比以往更加艰辛节俭。
她也有自尊,厉演慷慨,季常青也不稀奇荣华富贵。
她还有季从。
一九九九年,厉演照常上班,在前台领到了一个未署名的包裹。
盒子不大,空空落落的,拿着走动会晃出声响。
他拿了把裁纸刀,两三下将盒子拆开,嘴角僵硬,手指间沁出薄汗。
八音盒、小手镯,长命锁。
最底下孤零零放着的,还有一张一寸大小的红底证件照,那大概是两年前小从刚上小学,名正言顺能被拍下拿走的照片。
角落里还躺着一枚质朴的镶钻戒指和一张轻盈的便笺纸。
“风筝是我画的,小从喜欢,留给他。这些,还你。”
她没有写名字,只是在落款的地方,画了两三枝苍翠的细竹。
来不及怔愣,厉演又收到一通电话,对方不知如何措辞,说了两三遍,才让他听清季常青的死讯。
病了很久,一直拖着,今早去了。
话筒自手中脱落,高大挺拔的男人瘫坐在座椅上,瞬间疼痛充斥心脏。
季常青孕时愿望不多。
儿子平安长大,爱人常伴她身。
前者好歹做到了,长相厮守却还是太难。
心各有志,不能强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