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院秋千,又还拆了,小小一方天地,莺莺燕燕满树,无人踏足。
耳边哀泣之声渐浓,破了日光,到了狱下。
正灯色幽弱,声声瑶琴从门的那一头传来,若同泣血。
而她,跪伏门外,却是看不太清,只氤氲朦胧间,见一素衣女子正膝上琴横,指下风生,潇洒弄清声,凄凄切切,听得人肝肠寸断。
那段时间,宫中恨事接二连三,死了许多人,亲近的,不亲近的,可善的,可怨的,皆是数得上来。而后来,她的父皇也咽了最后一口气,驾鹤西游去。
到了最后,却连昔日她的驸马也受着牢狱之灾,躲不过去死劫。
镜前,桃儿杏儿服侍她尚了一身缟素,随午门上钟鼓鸣,悠远之声传来,白绫装饰了整座公主驸,里里外外,一处不落。
随后,是几天的斋戒。
渐渐,境况逼迫着她学会了安静,将那荤腥、那甘蔗皆是荒废了去,甚连盎意粗鲁也不放过。端出几分公主姿态,不言不语望着何处,也无管是否香肌瘦几分,缕带宽三寸。
府内,无人敢大声言语,映衬这上上下下的皑皑清冷色的,便由她生出了些好似自己才是那踏上黄泉的未亡人一般。
浑浑噩噩、恍恍惚惚过了几日,若梦浮生般,且还是一场尤其恶劣的长梦。也由不住心往哪儿处走,回了神,正是夜半,眼前已是久无人烟的驸马府。
不过这些时日,竟荒败得这般模样。
心中思忖着,便不由抽息了声,盈盈泪水上涌,片刻留下两行清泪。也不擦去,只携一盏灯火,提袂入户,信步其中。
最后,顿足在了一片颓败深处的那棵菩提树下。
良人笑魇依稀浮现眸中,似往昔从未流逝一般。或在她不曾知晓的一处,避着所有的憾事,仍是过着那平淡却幸福的日子,无伤无痛,安之若素,直至晚年。
她久久凝视,踱步过去,微颤伸以指腹,由绳索探到蹬板,触着木纹反复摩挲。再坐上几坐,一恍,已是天明。
吵闹声入耳,惺忪睁眼,是桃儿杏儿携几侍卫来找她了。见那两丫头焦急模样,她轻笑几声,将其中原由不痛不痒地带过,稍作慰藉。
七日的斋戒过了。
到了行刑日。
后面的故事却愈发地模糊了,只稍见得身旁景致随鞍马颠簸。
她正停蹄地赶去某一处。
再到后来,眼前便只剩了白茫茫一片,雪花似的,落到那二人的欢声笑语上,虽彻底覆没了,却又好似还能看见些什么,若隐若现,似真似假。
随那二人暧昧软语,相依相偎,见着是何等欢乐,画面却变得愈发混乱扭曲,如周遭天地倾覆挤压而来,窒闷万分。
而她,一直僵立在原地,远远望着城郊处,他们背影离去。
天崩地裂,日光闪烁,稍一挣扎便落下了万丈深渊。
还未来得及尖叫,偏又见一片白光,刺目得很,引得太阳穴微微针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