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什么在这里?
他想,然后坐起身,看见狼烟在草原尽头烧起来。
夜凉,铁路盘腿坐在楼顶的水泥地上,一截烟灰在指尖将坠未坠,稀薄的烟雾,在过分晴朗的夜风中缱绻散去。顺着烟雾缭绕的方向往上抬头,漫天的星子如同即将坠落的钻石。
他似乎要吁一口气,又似乎听到了什么,于是将半口烟闷在嘴里,凝神去听。
细碎的悉悉索索,袁朗的脑袋从楼顶的排水管道旁冒出来。
师部办公楼五层,铁路看了袁朗半晌,一口烟冲着他 的脑袋喷了过去。
许三多蹲在吴哲的花圃外面,拿着小本子一字一字的记,月季何时上肥,向日葵如何种植,何时浇水,何时翻土。他记得认真,吴哲教的也认真。两个人热出一头的汗,夏季的夜晚,风微微凉,暑气都藏在土地里,被他们翻开的新鲜泥土,带着s-hi热和腐坏的闷气。
吴哲说,其实照顾花草哪有那么麻烦,只需要一样东西,就可以让她们繁盛。
许三多急忙沾了一口唾沫,翻开新的一页,用他特有的,重重的,质朴的笔记写道:最重要的东西。他写了一个冒号,等着吴哲说他最珍贵的经验。
吴哲望着遥远的星空,谁说过夜晚是深蓝色的,他看见的天幕是纯然的黑色,是黑色的丝绒上散落了无数鲛人的泪珠。
袁朗翻过栏杆,安全着陆,他的迷彩服上沾满白色的墙灰,他挨着铁路盘腿坐下,发现水泥地竟然还是温热的,坐上去暖洋洋的。袁朗说:“仔细一端详,我发现老大你十几年了一点都没老啊。“
铁路笑了一声,将烟灰抖落,听袁朗继续东拉西扯,他的嘴角带着旁人无法看透的谜团,即使是袁朗,也只是敢在迷雾的外围转圈。
“当时我选择这个名字作为代号,这个代号后来变成名字。铁路,无处不能通达,无所不能负担。“他侧过头盯着袁朗,”做a大队的老大,和做三中队的老大,将不是一个层面的责任。a大队的中队长,负责完成每个任务,a大队的大队长,负责人命。”
袁朗默不作声的抽烟,他仰起头将烟雾长长地吐出,看缭绕的丝丝缕缕的烟圈模糊了夜色中的星辰。让他看不清楚。
铁路将烟盒抛给他:“我在这里历练了十年,才明白最珍贵的是什么,需要守护的是什么。你的路还长。”
袁朗沉默如同石雕,在黑暗里一动不动。
路灯啪的一声熄灭了,许三多望着吴哲的背影,在花影中影影绰绰,他踌躇道:“锄头,你干嘛告诉我这些?”
吴哲说:“因为你笨”
此时夏末,他的花圃紧靠着一堵陈旧的矮墙,爬满整座墙壁的蔷薇长得实在是过分繁盛,拥簇在一起密密麻麻的繁复花朵坠低了细弱的枝条。在月光下映出浓重的y-in影,吴哲站在y-in影里,他回头对许三多笑,但他的神情夜色太深看不分明。
他说:“完毕,在我们这群人里,唯有你最坚韧最可靠。谁都会随着时间变化而被改变,只有你不会。所以啊,我把这些托付给你。我放心。”
“那,你是在夸我,还是说这样不好?”许三多皱着脸问。
“当然是夸你。”吴哲大笑。
铁路走回办公室,打开门就看见吴哲将白衬衫当毛巾,擦掉脸上和手上的泥。他穿着白背心和拖鞋,下半夜忽然闷热起来。吴哲打算去享受一下大队长待遇,单人浴室。
他年轻的,黝黑的肩膀和手臂上,汗水闪闪发亮。 铁路赞叹了一秒钟,忽然道:吴哲少校!
吴哲条件反s,he的立正:到!
“紧急出发,绝密任务!”
尖锐的哨声刺破黑夜,从梦里醒来,再从楼上跑下来,士兵们都一身的汗。前半夜尚且是晴天,后半夜忽然闷热起来,云层开始聚集,风都静止了。成才站在队伍里,只觉得汗水顺着脑袋直淌到领子里,便对站在他旁边的许三多说:“哎呀三呆子,真热啊。”
许三多目视前方一动不动,成才眼角余光瞥到他艰难的蠕动嘴唇,用最小的动静说到:“别说话,一会下雨就不热了。”
袁朗早就不带队跑步了,今天不知道刮得什么风,他站在队伍最末,听着齐桓在前面喊着口号,跟着队伍一起向375跑去。
云层越来越低,夏季总会这样,在黎明之前来一场酣畅淋漓的大雨,洗净一天的闷热烦躁,让清晨起床的人看到被洗过的崭新世界。三中队跑到半山腰,大雨便倾盆而至,雨滴特别大,有力的打在赤裸的皮肤上,ji-an起小蓬水花。远远看去,像是披了一层水雾。
许三多被雨迷了眼睛,下山的时候扑通一声摔在泥水里,成才一把捞住他,石丽海搀住另一边。袁朗从后面消消停停跑过来,问道:“怎么啦?”
许三多一脸泥:“没事儿队长,我没事儿。”
天光已经微微亮,袁朗拍拍许三多的脸说:“跟个泥猴似的。”
许三多大概是一头栽在了泥水里,现下脸上只有一口白牙明晃晃的,他伸出手,接了一捧雨水使劲搓了搓脸。
他们几个掉了队,到宿舍的时候已经天光大亮,成才浑身还滴着水,宿舍门没锁,他推开门,发现两行3不在,成才盯着那行通往自己床铺的s-hi迹。
几分钟前,有人来到自己的床前,短暂的停留,然后便走了。
成才绕开那些足迹,到自己床头一摸。枕头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