烫手山芋转了个圈儿又回到了他手里,玉凤澈一时语塞。
见玉凤澈确实说不出什么来,上官澜给他添茶,缓声道:“我知道你是宁愿自己委屈也不肯委屈别人。但我不同。”
说到此处,上官澜有意停了一停,眼风掠过玉凤澈低垂的眉眼,续道:“不过,我尽量替她考虑,阿澈你看呢?”
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又酸又甜的。其实细想来,他玉凤澈何德何能领了爵位受过军衔?还不是上官澜一手谋划扶持。亏自个儿还曾说不许他费心,说到底,最叫上官澜费心的,还不是他玉凤澈?好容易想到这一层,玉凤澈抬眼来冲着上官澜笑了一笑,“你就是太爱较真,我就随口一提,你又要费什么心?”
上官澜何等敏锐,哪能揣摩不透玉凤澈的想法?便纵他嘴上这样说,心里肯定还是有挂碍的,不然何苦特意提起?又见他有意揭过不提,也只得岔了话:“月氏公主梨华与北戎联姻之事,兵部得到消息了么?”
见上官澜主动提了正事儿,玉凤澈才稍稍安心,“还没有,不过也快了。”
上官澜神色还是一派风轻云淡,“看来月氏国主也是急了,不然也舍不得自个儿那冰雪聪明的小女儿。”约摸是想起了当初那个在月氏嚣张跋扈拿鞭子抽他的丫头,上官澜叹惋:“她还那么小……”
瞧着上官澜神色不对,玉凤澈挑眉,问:“你和那梨华公主,认识?”
“一面之缘。”上官澜倒也坦荡,把上回他去月氏那会儿招惹的事儿简略地交代了一番。
玉凤澈早道上官澜fēng_liú,没料到去月氏竟还招惹过一个梨华公主。都是旧事,不计较也罢,不计较也罢……妈的还是想打人。
看出来阿澈不高兴了,上官澜略微尴尬地干咳了两声,“北戎北迁之后,大奕也没怎么找他们麻烦,不过北戎骑兵着实厉害。月氏估计是想借兵,才有了联姻一事。估摸着北戎也是想要点儿好处,不然也不会淌这浑水。”
玉凤澈捏了捏拳头,现在不是计较的时候!端了面前的盏子喝茶,压了压揍人的冲动,接话道:“北戎参战,能投入的兵力绝对不会超过两万。”
“话这么说是没错,只是北戎擅长散兵突袭。若是有两万北戎骑兵投入,我们也没好果子吃。”谈起正事儿,总算叫上官澜神色稍稍肃然了些。
“傅都督那边儿,你交代了么?”玉凤澈忽而想起了什么,探身问道,“如今月氏局势一日不如一日,洛娘可有消息?”
“傅兄那边儿我肯定会交代的。至于裳儿,她还平安,兄弟们都留心照看了。”上官澜漫不经心地答应了一声,细察他神色,虽说身子放松了靠在软枕上,可眉间却有浅浅的皱痕,双目半阖。玉凤澈暗叹了口气,大约在估摸北戎参战之后的情形吧……正待说些什么劝解他不要那么费神,上官澜忽而睁眼笑道:“我想收账了。”
收账?玉凤澈一时没回过味儿来。等回过味儿来,脸颊慢慢烧了起来,眼神也不敢往上官澜脸上放,就盯着面前的茶盏子,诶,这盏子真好看。
上官澜歪着头好笑地打量着玉凤澈此时又羞又愧想躲没地儿的模样,拉长了音调问:“你,不认账?”
“不是不认!”这话说完,玉凤澈就恨不得扇自个儿一耳刮,小心翼翼地抬眼来看上官澜,眼神颤颤儿得就跟看一头洪水猛兽似的。
漫不经心地直起身来,伸手将茶几上的茶具收拾了推到一边,“最近几天你也辛苦了,合计着京城内走动得也差不多了,这样年节才好消消停停地去眉山上过年。”
饶是上官澜嘴里话正经得很,玉凤澈还是咬着嘴唇儿不搭话,眼风乱飘没个着落。上官澜见他实在没心思说这些,也就不再强求,直接差人来备晚膳,又吩咐了浴汤。
玉凤澈也说不清自个儿熬着用膳时是个什么滋味儿。起先,还有些战战兢兢地候着,后来,却又跟熬不住似的忍不住琢磨,上官澜他,到底还要不要了……才冒了这么个念头,心里就痒痒得跟蚂蚁爬似的难受。
上官澜早用膳漱口毕了在屋内捧着书卷转悠着消食儿了,玉凤澈还绯红着脸盘膝坐在蒲团上咬着盏子呢!实在熬不过,偷偷转了身去看在屋里转悠的上官澜,以为能得他一点儿暗示好叫心里安稳。岂料上官澜完全被手里书卷勾引了神志去,认认真真捧着默看,连半点儿眼风都没分给他。婢女又在小隔间道了一句浴汤已备。上官澜就搁下手里书卷进了小隔间洗澡去了!当他是透明的么!玉凤澈咬着盏子一时气结,又想起上官澜那句“收账”的话儿,再次烧得双颊泛红。
待上官澜沐浴换衣了出来。玉凤澈还安坐在那蒲团上,杏仁儿状的眼睛就盯着他不放了。那神色,清润隐忍,藏了几分欲说还休的款款意蕴,一个眼神儿就能叫他心猿意马!上官澜定了定神,笑道:“阿澈还在啊?”
不是你要说收账的么?!收不收不收拉倒!这话玉凤澈自然没脸骂出来,愤愤撂了盏子起身就要走。上官澜见他那样也知道这是逗得太过,好歹是在他出门之前牢牢把人拢在了怀里,“别走啊,我还没收账呢……你等这么半天,可不就是等我收账么,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