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与晚烛接触的瞬间,存雪不知从她身上取到了什么东西,也许是一根发丝,也许是一团火焰,是以傀儡具备晚烛身上的气息,令旁人难以发现破绽。
傀儡面无表情,也不去管掉落在地的长明灯,反倒五指成爪向书怀抓来,看样子是想在他胸口掏出个血洞。书怀扬剑穿透傀儡的躯体,但它感觉不到丝毫疼痛,依然奋力伸出双手。它力气还不小,书怀暗骂一声,一脚将它踢飞出去,傀儡在地上翻滚两圈,又飞快地爬起,扑到书怀面前抢夺他的佩剑。
墨昀正在外面同青湄谈话,忽然听见屋内叮叮咣咣响成一片,虽然不知发生了何事,但他仍是下意识地冲了过去,一把推开虚掩的房门。傀儡不再和书怀缠斗,它放开桃木剑,推开小妖王直奔向冥府入口处,青湄眼疾手快,抓住了它的衣袖,却被它在手背上挖出一道长长的伤痕。
小妖王目睹书怀被暗算,又见青湄因此负伤,自责与愤怒顿时涌上心头,他抬手幻出一张灰色大网,劈头盖脸地罩住了傀儡的脑袋。傀儡动作凝滞,青湄趁机抓住大网一角,将它全身都笼了进去。由于疼痛,她的手还微微颤抖着,墨昀连忙上前接替她,书怀也跟了过来,两人合力将傀儡拖入房中。
妖族似乎有与生俱来的乐观,青湄一边疼得抽气,一边还咧着嘴笑,说刚刚那情形看上去分外怪异,晚烛姑娘若是亲眼看到这一幕,恐怕要七窍生烟,在盛怒之下,她定会拎着长明灯杀入天宫,要存雪提头来见。书怀好容易把那力大无穷的傀儡捆起来,这才望向青湄,鱼姑娘手背上的伤处仍在不断滴血,在白皙的皮肤映衬下,那抹红色格外显眼,书怀的手忍不住也抽了一下,他慌忙站起身来,连气都还没喘匀,就要去给青湄拿药。
他们这厢动静太大,简直要把冥府的“屋顶”都给掀翻,严青冉在殿中打盹,也被那些声响惊醒,立刻派鬼使过来查看,而文砚之翻阅文书正翻得头大,听他又使唤自己,便仰头和他对视,眼神中饱含幽怨。冥君被鬼使的目光打动,不由心生歉疚,刚想叫一旁的鬼卒替他跑腿,却听见他的感叹:“这几千年几万年地活下来,媳妇什么时候才能熬成婆?”
严青冉:“……”
若非鬼使忠心耿耿,又没有大的野心,他定会以为对方要篡位,对他这个残酷的剥削者进行打击报复。
到最后也还是文砚之去忙活,鬼卒仍然站在殿内,双目平视前方。冥君坐在桌前,托着下巴看他远去的背影,心里盘算着是否要多给他一些关怀。
文砚之站在书怀房门外头,听着里面叮叮咣咣,面上不禁露出疑惑的神色,他从门缝中看了一眼,发觉屋内情形很了不得。
“咳,你们……”鬼使犹豫再三,还是敲了敲门,提醒道,“欺负女人是不对的。”
“欺负个屁!”傀儡太能折腾,书怀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它按下去,此刻正在气头上,“你进来看看,这东西能是女人?!”
好凶,果然靠山强大,就能有恃无恐。鬼使将门推开一条小缝,犹疑地扫视着房中这片狼藉,好在书怀的房间归墨昀打扫,就算陈设都被砸烂了,也和他没半点儿关系,只是此间凌乱过甚,让他无处下脚,还得在外面站着。
青湄躲在木桌那头,脚底下垫了个小板凳,见鬼使望向自己,便指了指床边那翻腾的傀儡,示意他过去帮忙。文砚之蹙起眉,一路蹦蹦跳跳地进了屋,伸手去抓那张大网。
傀儡疯得可以,跟它主人颇有些神似,鬼使刚碰到它,就被它狠狠地挠了一爪子,手背上立刻现出五道血痕,比青湄还要惨烈几分,鱼姑娘不忍去看,默默地背过了身。从来没受过伤的鬼使眨了眨眼,突然拔腿就往外跑,书怀叫他也叫不回来,只得愤愤不平地对小妖王说:“你看看这家伙,临阵脱逃,胆儿小得很!”
结果他刚说完这句话没多久,鬼使就跑了回来,这次他身后居然还跟着个冥君。书怀狠狠一闭眼,不敢相信这是事实,文砚之这几年混得越发出头,竟傍上了三界之中最大的那座靠山。
冥府里头很少有地方能够这么乱,而每次有哪儿乱作猪窝,那必定和书怀有关。严青冉那口气郁结于心,想发火也发不出来,他扶住门框,盯着地上那个不断翻滚的东西,过了许久才问:“怎么回事?”
“冥君……”青湄从木桌旁边探出头,“那是存雪的傀儡。”
她一说存雪,就都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怪不得这次遭殃的又是书怀的房间。冥君无可奈何地勾了勾手指,傀儡骤然静了,书怀惊呼一声,吓得赶快缩回了手,紧接着他看到傀儡直挺挺地坐了起来,继而又站直了身体,随后它双脚悬浮在半空中,像是游魂一般朝着冥君飘了过去。
“这还挺像真的。”鬼使啧啧称奇。
“还有另一个呢。”冥君亲自出马,还有什么可担心的?青湄终于敢冒头,扶着桌沿站了起来。
墨昀也得以放松下来,他活动着既僵硬又酸痛的指节,感觉自己的手都要废了:“还有另一个”
青湄老老实实地摇了摇头,又提醒他们最好还是把晚烛叫回冥府,存雪的行动越来越隐蔽,连慕幽也难以观测,与其放任晚烛在外游荡,还不如大家抱成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