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雪有个毛病,干什么事都要张扬,他布下的幻境,阵眼一定是最为显眼的东西。书怀首先瞄见最高的那棵树,它在雪中傲然挺立,仿佛具有宁折不弯的风骨。你宁折不弯,那我就叫你折,书怀抓准时机,一剑刺入异兽的头颅,紧接着全然不顾另一头的嘶吼和追击,乘着风直向那棵大树飞去。
异兽和他齐头并进,一直张着嘴想咬他一口,书怀往旁侧一闪,心说我就放你这小畜生嚣张这一时半刻,等我破了阵,就和你再不相会。剑芒如流星般掠过,却划出新月的弧度,削铁如泥的宝剑切木头当然也像切泥,书怀凌空跃起,用力在树干上一踢,大树应声倒下,躲闪不及的异兽被它砸中,当场一命呜呼,想再嚣张也嚣张不成了。
还没来得及高兴多久,书怀的神色便是一僵,原来大树虽然倒了,可幻境依旧没破,这棵树不是阵眼。
书怀:“妈的!”
他鲜少这样骂人,墨昀被吓了一跳,还以为他被咬中,是以愤怒如斯。巨狼连忙嚎了起来,问书怀是否受伤,后者泄愤般在异兽的尸体上又踩了两脚,装作脚底所踩的是存雪本尊,这才高声回应,告知对方自己毫发无损。
看样子小妖王还能坚持一会儿,不需要自己帮忙,书怀提着剑,站在死尸上面左顾右盼,想要再找出一个可能是阵眼的事物,却又找不到了。存雪这厮,难道是长了记性,突然学乖了不成?他几千年没有晓得过什么叫作隐蔽,这回是受了何事刺激,终于开了窍吗?
他开窍对他本人来说是件好事,但对于书怀而言不是这样,书怀烦死了他的聪明,巴不得他一辈子像个痴呆。
没办法了,只能一个一个试,幻境就这么大点儿,就算存雪能力再强,也不能把阵眼挪到阵外面去。书怀深吸口气,硬着头皮开始砍树。
树嘛,又不是没有砍过,桃花娘娘那么大一棵树他都砍得了,难道还怕这片小林子不成?书怀强迫自己冷静,却恍然醒悟过来,桃花娘娘再强再大也只有一个,而林子里却有许许多多的树。他险些被这个突然出现的念头逼疯,但他化悲愤为动力,顷刻间把林中树木砍倒大半,就连那群异兽听到这阵声音,都诧异地回过头来,忘了它们正在围攻墨昀。
其实小妖王也觉得书怀奇怪,好端端的,非要去砍树做什么?巨狼舔了舔爪子,专注地盯着不远处的兽王,准备伺机而动,终结这场战斗。在方才那几次交锋中,异兽伤亡惨重,飞速减员,到这时仅剩半数,也不过是折肢断臂的残将,不足以构成威胁,墨昀从一开始就没把它们放在眼里,只有兽王是值得他认真对待的存在。
砍光了小树林,书怀又去翻地上的雪,每翻出一块石头,不管大小一律先砸碎再说。桃木剑跟着他实在是惨,先是被当作砍树的斧头,紧接着又成了挖雪的铁铲,时不时还得强行被充作铁锤使用,不知下回是否会被不靠谱的主人拿来切菜。
他在那边折腾什么,墨昀并不知道,也不想管,横竖异兽都在这头,跑不到书怀那边,哪怕书怀就地躺下睡觉,小妖王也毫不介意。他摆了摆尾巴,冲着兽王一歪头,不知怎的,兽王从他的神色里看出了几分炫耀。
劳碌半晌仍旧一无所获,阵眼还是没有被书怀找到,而在这飘雪的地方,他居然还忙出了汗。抬手擦掉额角的汗水,书怀突然被一道强光刺痛了双目,他下意识地想要躲避,却硬生生地克制住了自己的反应,眯起眼朝着亮光传来的方向看去。
是那头兽王,在它颈上有什么东西正在闪烁,看上去像是一块玉,又好似表面被打磨光滑的石料。书怀一阵狂喜,他有一种预感,这兽王颈上所戴的东西,就是他们破阵而出的关键。
“墨昀!”书怀提剑向兽王冲去,“按住它!”
巨狼愣了一下,脑筋还没转过来,身体却先一步做出了反应,死死地把兽王按在了雪地里。兽王仰面朝天,恶狠狠地瞪视着墨昀,它张开血盆大口,咬向巨狼的前爪!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剑光突至,敲碎了兽王颈上那块不知名的石头。幻境终于被破,周遭景物刹那间分散,像是水中月被搅乱,镜中花被打碎,书怀眨了眨眼,便看到巨狼不知何时已经变回了人形,正蹲在地上捂着左耳不作声。
“你怎么----嘶!”书怀拉开墨昀的手,去看他的左耳,顿时心痛万分地吸了口气,只恨自己下手轻了,没把那头兽王一剑捅死。
就算墨昀出了幻境,又变回了人形,在幻境里头留下的伤却依然存在,他左耳后面被拉出一道血口,鬓发也叫鲜血打湿了,背部的情况则更加惨烈,书怀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光会问他疼不疼,别的话是半句也说不出来。
小妖王具有过人的忍耐力,紧咬牙关硬是不出声,待到习惯了那阵痛楚,他竟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玉盘又开始跳动,其上的金丝也跟着它一起抖,晚烛在那头遭遇了险情,此时此刻不容他多作耽搁。
他安慰似的握了握书怀的手,低声笑道:“这下完了,你夫君破相了。”
“你……你先回去歇着!”书怀将他拉到树下,不由分说地打开门把他往里推,墨昀不想回去,便哎哟哎哟地叫起来,他突然化作小黑狗的形态,可怜巴巴地抱紧书怀的手臂,一双乌溜溜的大眼就那样瞅着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