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鸟远远地看到墨昀,便挥动翅膀从光秃秃的树枝上飞起,风仪百无聊赖地玩着指间那两片草叶,略一抬眼往书怀这边看了过来。
这俩人天生八字不合,彼此看不顺眼,风仪丢掉手里的枯草,双臂环在胸前,将书怀上下打量一番,习惯性地嘲讽道:“在人界待了这么久,是又想拯救世人了吗?逆天而行……你连如何遵循‘道’都不懂,竟还有脸拿着天帝的佩剑。”
“此天道非彼天道,众神若是认为自己是天道,那我当然要逆天而行。”书怀挑衅似的回了一句,“你们肯承认天命不由自己所管控吗”
“总有些叛逆的念头,怪不得追寻不了大道,不守规矩,终要游离于三界之外。”风仪哼笑。
“说得好像你能够领悟大道一般,你若是一心向道,也不至于生出如此可怕的功利心吧?”书怀也笑,“当嫉妒的情绪在你心中生根发芽的那一刻,你已经被你的道所抛弃了。”
风仪本就不善言辞,再加上自己不占理,自然无法反驳他的言论,故而他放弃了与书怀争辩,只叫对方小心一种通体白色的食人异兽。存雪疯得太可怕,风仪不想看到自己生活过的人界被毁,不得不将此事告知书怀。后者听他表明来意,也愣在了当场,但他不是惊讶于风仪竟然帮助自己,而是惊讶于存雪的所作所为。
要知道这种东西八百年前就出现过,难道当时存雪就包藏祸心,想要搞件大事?书怀的思绪骤然被打乱,他瞟了风仪一眼,破天荒地对他道了一声多谢。风仪道貌岸然地表示这是自己的职责,却又猛地出手去抢书怀背上的剑。
书怀深谙此人脾性,对这一手早有准备,风仪还未碰到剑柄,他的身形就移动到了十步开外。但风仪之所以能修炼成仙,与其自身的坚忍不拔也有密切关联,他一击不中却还不肯放弃,只见两道白影上下翻飞,竟然在冥府大门口打了起来。
“轰----”
树干上突然裂开一条缝,而鬼使就站在这道裂隙中,手中捧着几颗明珠,他脸上的表情极度冷漠,整张脸都像是被冰镇过的大石雕。
“光天化日,公然斗殴……”鬼使的视线从书怀和风仪面上扫过,“你们两个疯得可以。”
他一出现,书怀便收了手,风仪念着他资格老,也不好在他眼皮底下放肆,两人视线交汇,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浓浓的嫌弃。
刚想冲过去把风仪暴打一顿的小妖王也默默退了回去,为了缓和僵硬的气氛,他主动开口询问鬼使是否需要帮忙。
“护城河上有人凿冰,不知是想游水还是钓鱼,总之他淹死了。”文砚之依旧是冷漠的态度,声调平平毫无起伏,“不会水就该乖乖地在地上呆着,这下可真有意思,大冬天我还要揣着避水珠去捞水鬼。”
原来他的假货避水珠是做来应付这种情况的,墨昀醍醐灌顶。书怀一听文砚之要下水捞水鬼,立刻精神起来,为了不让对方回冥府告自己的状,他决定主动请缨,将功赎罪,替鬼使去钻那条冰封的护城河。
风仪还是想抢桃木剑,他一听书怀要去,也找鬼使借了颗珠子,两个白影一前一后地赶往护城河。在旁观者看来,这场面十分滑稽,墨昀咳嗽一声,企图掩饰自己的尴尬。
宫翡冻得不停发抖,鬼使叫她先进冥府等着,他把宫翡推进大树,又叫墨昀转告风仪,说那珠子不用还回来,可以自己留着玩儿,继而转身躲进了门。小妖王站在凛冽北风中,被飞扬的雪片拍了一头一脸,只觉得凄凄惨惨戚戚。
冬天的河水冷得要命,纵然书怀手握避水珠,不会被沾湿衣裳,也能感到那阵刺骨寒意,风仪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毕竟他是真正的人仙,护体真气足以让他寒暑不侵。书怀回头瞥了风仪一眼,发觉他始终盯着自己的后背,像是伺机而动,马上就要抢夺他的佩剑。
“能不能别看了。”书怀没好气道,“冥府办事,你跟着下来干什么?”
“你管得着吗?”风仪呵呵冷笑。
为了防止他突然发难,墨昀始终拦在他和书怀之间,听到他挑衅书怀,便瞪了他一眼。风仪心里有些不快,开始靠辈分压人:“要按辈分来讲,你还得叫我一声叔,墨晖是怎么教导你的?没大没小。”
“风仪,我发现你真的是不要脸。”书怀一边这么说着,一边把墨昀往前推,他看到前方出现两团幽幽的光,想来文砚之口中的水鬼就在那头,他把墨昀打发去抓水鬼,自己拔剑又和风仪打了起来。这下他不觉得穿太厚出剑麻烦,也不觉得在水中用剑不舒服了。
他们两个的相处模式尤为奇特,明明是一见面就要互相辱骂,进而大打出手的恶劣关系,但偏偏又能聊上两句----虽然说不了多少就又要开骂,紧接着继续打架。墨昀下水本是想保护书怀,结果这两人打得开心,却把他赶去捉水鬼,他不免有些悲愤,含着怒气和怨气又瞪了风仪一眼。
被他在心里记了一笔账的那位对此一无所知,他和书怀你来我往地过起招,两道剑影上下舞动,没有什么花架子,快准狠的招式中暗藏杀机。有那么一瞬间,他们都想把对方置于死地,却又不约而同地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