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心。”墨昀开始六亲不认,“你起来。”
“我,我……”书怀抬手胡乱一捂,强行装病,“我这里疼,哎呀好疼,不行不行,我心绞痛……”
墨昀忽然笑了,他抓着书怀的手往上挪,挪到了正确的位置,一本正经道:“这才是心,你装也得装得像一点儿,捂着肚子说心绞痛?”
书怀万分尴尬,只好掀开被子爬下了床。
冥君和鬼使没有睡觉时间,虽然前者还有小憩的习惯,但一睡就几个时辰的情况,已经不再出现了,雪衣精力旺盛,又喜欢翻书,跟着他们在大殿呆着刚刚好。书怀走进大殿的时候,恰逢雪衣抱着本书跑进来,见妹妹如此好学,他这个做哥哥的打心底高兴,可当他看到那本书的封皮,嘴角刚刚扬起的微笑却慢慢消失了。
“你就给我妹妹看这种东西?”书怀一把将书拿到手里,快速翻动着看了几页,脸色猛地变了。这本书不是别的,正是鬼使的大作,那部三界杂谈。
鬼使蹲在墙角整理死者档案,听到他的质问也连头都不抬,看上去毫无愧疚之心:“我文采不好吗?我跟你说这还是最新的那本,谁都没看过,就她第一个看。”
“不是……”书怀的脸色愈发精彩,他把书翻到最后两页,眉头拧得死紧,“你把我写进去,还叫我妹妹看?”
冥君从来都支持鬼使的兴趣爱好,但这次他不好有所偏向,于是就象征性地批评了两句,叫他给雪衣换一本书。文砚之没有半点儿悔过的打算,只“哦”了一声,慢吞吞地给雪衣拿了本正经书过来,叫她坐到桌旁去读,少来掺和大人的事。
他那本书已经写好,必不可能主动销毁,书怀悲愤交加,觉得自己那些破事马上就要传得人尽皆知。拜文砚之所赐,风仪现在看到他,都还要嘲讽他是个大懒虫,没准儿再过几日,对方就要站在大神木下,高声对天帝喊话,告诉她书怀把她儿子拐跑了。
福祸相生,循环往复,今天倒霉了,说不定明天就幸运了,人生嘛,总是要大起大落一番。书怀一边在心里自我安慰,一边询问冥君今日是否有事要办,他鲜少主动做事,故而严青冉诧异地盯着他看了好半天,才说叫他去外面带几只鬼回来。
最近城外野地里有不知名的兽类出没,已经有不少人因此丧生,今年的冬季,皇城附近的人家也真是多灾多难,书怀想了想,觉得此事与存雪脱不开干系。这世间就没有严青冉叫不出名字的兽类,唯有存雪做出的那种怪物他不识得。
那东西的名字,恐怕连存雪自己也记不清楚,书怀觉得他不会给这玩意儿起名,这又不是什么宝贝,不值得他那么上心。
尽管存雪的实力与天帝不相上下,但他觉得人间污秽,从来不亲自出面,书怀并没有与他直接遭遇的可能性,还不至于太过担忧。除此之外,先前存雪与风仪合作,想要联合打压北海龙族,但因为双方都有所保留,那次合作也没有取得预期效果,在那以后,他又险些伤到宫翡,风仪和他之间的矛盾再度激化,必不可能再帮他办事,顶多是坐山观虎斗,看他和书怀相争。没有风仪在旁协助,仅凭那几个傀儡,存雪是无法做出大事的,他的异兽在墨昀面前,也不过是可塞牙缝的一碟开胃小菜,根本就不足为惧。
书怀伸了个懒腰,晃晃悠悠地带墨昀往冥府大门走去,小妖王还对昨日发生的事耿耿于怀,一直要他保证不再和风仪多说话。鬼使听着他们的声音渐渐远去,不禁抬起头来看了殿外一眼,心说风仪这第二人仙混得可真差劲,有事没事就要被拉出来背口大黑锅。
风仪和书怀的恩怨,究竟是从何年何月开始的?鬼使陷入了沉思。
大殿之内一片寂静,三只鬼都低着头,雪衣全神贯注地在桌旁读书,鬼使坐在地上,正托着下巴出神,而冥君下笔如飞,签下无数个潇洒的大字,偌大的空间内连呼吸的动静都没有,只有翻动纸张的轻响,伴随着纸笔摩擦的沙沙声。
突然有位不速之客出现在冥府之外,几乎是在他落地的同时,严青冉便发觉他来了,这可是个危险人物,冥君猛地将笔一摔,叫道:“砚之!”
鬼使猝不及防被点了名,立刻抬起头怔怔地望向冥君,以为对方发现他玩忽职守,要将他“依法惩处”,正在忐忑不安之间,却听到冥君焦急的声音:“把他们追回来!”
这回严青冉是真的着急,文砚之感受出了他的情绪,登时浑身一激灵,他不敢再耽搁,风一般地跑出了大殿。雪衣从来没见过鬼使这么着急,便惊讶地看了冥君一眼,后者回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叫她在殿内乖乖坐着,竟也走下了自己的位置,朝着冥府大门的方向行去。
流年不利,是真的流年不利。昨天刚碰见个烦人的风仪,今天就又来了个讨厌的家伙。书怀走得虽然不快,但他离开大殿有些时候,此刻已然到了门前,可就在他打开门的那一瞬间,发生了一件在他看来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总是对别人说,一切有可能发生的事,都曾经是“不可能”,如今这句话再次应验了,却叫他很想哭。
冥府大门徐徐开启,某张微笑的面孔出现在书怀眼前,这是雪衣的噩梦,也是他的噩梦,他还没来得及吃惊,下腹便猛地一痛,刀光自他眼前闪过,撩出一片血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