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纯依言递过去一块帕子,他利落又不失小心地给她绑好之后,再帮她把鞋袜穿上,然后才起身,拍了拍长袍上的灰。
相对无言。
薛纯咬着唇,直觉自己肯定哪里又惹公子生气了,但却不知道错在哪儿,只能小心翼翼地偷偷觑他。他已经走到窗边,背对着她,一手撑在窗沿上,另一手则摩挲着袖边衣角。卓然挺立的身影站在日光下,不知为何却让人联想到孤身站在雪夜旷野的孤寒。
哆哆----
“请进。”薛纯下意识应声。
门打开来,一排穿着青色衣裳的婢女低着头款款走进来,人人手上皆端着一个锦盘,食物的香气扑面而来,没有浓烈到引起人的反胃,而是恰到好处,就像是一树芳华绽放到极致的那一刹,不深不浅,不浓不淡,只留下“香”之一字。
婢女们举手投足间都带着婀娜的韵味,美到几可入画,却又不失利索,“宴已摆好,请公子和姑娘享用。”她们齐齐屈了屈膝,便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薛纯倒有些庆幸这菜来得及时,她走到谢韫身边,柔声道:“公子,用膳吧。”
谢韫撑着窗沿的手一动,按在她身后不远的墙上,身子一寸寸逼近,她几乎被他圈在怀里。薛纯正手足无措,突然听到头顶传来一道晦暗的声音,“薛纯,你心里到底装着什么?”
----装着您呀。
她心里的声音快速地回道。
可几乎是立刻地,她把自己的嘴紧紧抿了起来。这样轻浮的话、这样孟浪的心思,她并不想让谢韫知道。
“奴婢……”她一开口,就被谢韫按住了唇。一模一样的动作,他刚才在峨嵋大堂之上也对她做过。可比起之前的轻柔,现在这个动作则带了几分粗暴,大拇指摩挲着她的唇,带着几分恶狠狠的意味,就像是饿了许久的野狼突然撞见了一只肥硕的胆小兔子,那种恨不得一口吞下的急迫焦躁,让她感觉到了一丝陌生。
公子……她含含糊糊地喊了一声,却没有人应她。
薛纯心里给自己打气,鼓起勇气抬起眼,迎上谢韫的眼,他的眼睛并不是纯正的黑,而是暗琉璃色,在阳光下则会变得通亮剔透,分外好看。而此刻这双一向含情的桃花眼里却带着怒气。
她忽然又不想说话了。
惹公子生气的是他,他要向自己撒气,她也无话可说,她也心甘情愿。
可这幅任打任骂绝不还口的样子却让谢韫眼底的隐晦越来越深,脑子里一个念头一闪而过。他盯着她已经被摩擦到泛红的唇深深看了一眼,收回手,冷声道:“用膳吧。”说完便拂袖走到桌前坐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