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弟感激不尽!”
唐云笑着说道,“诉状小弟带在身上,只是那物证皆留在客栈。
不知裴兄家主何处,回头我就将一应物证送呈尊府……”“不必如此,”裴旻大手一挥,“新丰一别,已有月余,贤弟既然到了长安城,便由愚兄做个小小东道,晚衙鼓声一响,愚兄即刻前往东市寻贤弟,你我少不得要痛饮几杯才是!”
“好说好说!”
唐云笑着应道,“那小弟就先行告辞了,在悦来客栈恭候尊兄大驾!”
裴旻亲自将唐云送出金吾卫府院门,才折身返回。
7200京兆府在光德坊,而与光德坊紧隔一条纵街的通义坊的显要地段,矗立着一座阔绰的私人府邸。
门楣上的“萧府”二字,门外石阶两边的石狮子,都无形中透着一种威严之势。
此处正是京兆府大尹萧炅的私第,这座私第竟然占了八分之一坊的偌大面积。
从萧府大门口走进去,庭院深深,不知道要穿过多少门洞,拐过多少过廊,才能走到后院角门。
此时在位于萧府内院的一间书房内,赵不仁正小心侍立在檀香木书案旁,一边磨墨,一边偷觑着对面紫袍中年男子的脸色。
那紫袍男子约莫四旬年纪,身材臃肿,一张肥得像只猪头,只要稍稍一动作,脸上、身上的肥肉就跟着颤动不已。
书法是高雅之事,作书亦是高雅之事,然而像这样一个胖得像猪的人,实在让人生感觉不到任何高雅之气。
与其说那紫袍男子在作书,倒不如说是一只猪就在那里拱着猪圈木栏。
问题是,这人还偏偏喜欢挥毫泼墨,并且自我感觉良好。
“姐夫,你看——”赵不仁的瘦脸上堆着笑容,“咱们要不要先下手为强……”此时萧炅最后一笔正好落定,随手将狼毫递出去,赵不仁连忙伸出双手小心翼翼地接了过去。
那萧炅的目光并未离开案上的宣纸,向后推开两步,倒背双手,品鉴着自己的大作,胖脸上露出笑意,微微颔首。
“好字!真是大手笔啊!”
赵不仁凑上前,装模作样地欣赏起来,“姐夫,就你这一手字,别说都中,就是整个大唐帝国,怕是也难以找出并肩之人啊!”
“哈哈哈……”萧炅仰头大笑,摆摆手道:“言过其实了,言过其实了。
虽说本官年过三旬方习书,但这多年并无一日懈怠,这才有了今日之书境!”
“大器晚成!大器晚成!”
赵不仁一脸谄地笑道。
“比之初唐四家若何?”
萧大尹笑问道。
所谓初唐四家,便是指初唐四大书法名家,欧阳询、虞世南、褚遂良和薛稷,尤其是欧阳询和虞世南,并称“欧庾”,其书法均入妙品之境。
其中欧阳询还是一代英主李世民的侍书。
初唐四家的书法成就,已是举世公认的事实,而萧炅竟然把自己拔高了与初唐四杰并举的位置。
其狂妄就连赵不仁都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姐夫之人,光明磊落,一身正气,姐夫之书,笔法精到,浑然天成,一如其人。
至于初唐四家,除了欧庾,其余二人不过徒有其名罢了。
姐夫之书已甄妙境,比之欧庾,那是有过之而不无及啊!”
即便是厚颜无耻的赵不仁,在发出这番狂妄之论后,也禁不住有些耳热心跳。
“哈哈哈……”萧大尹表情一怔,旋即再次仰头大笑,“谬赞,谬赞了!”
何况萧大尹的字,连那些以替官府和富贵人家抄书的书生都不如。
但萧大尹这种莫名其妙的狂妄自信,却是有其缘由的。
其一,显然是来自他的无知。
无知者无畏嘛。
其二,为了巴结他,那些评鉴他书法的人,都不得不昧着良心,极力夸赞。
久而久之,萧大尹的自信不断膨胀,最终连他自己都分不清真假。
他之所以喜欢当众作书,一方面自然是卖弄风雅,另一方面就是渴望别人的夸张。
而他之所以如此渴望他人称赞,恰恰是因为他对自己的书法没有自信,缺什么补什么,越是粗鄙不堪之人,越是希望自己给人留下风雅的印象。
直到萧大尹心满意足地坐下,赵不仁殷勤递上香茗,萧大尹才漫不经心地问道:“方才你说那唐云已入京师?”
“正是!”
赵不仁恭声答道,“唐云此来,必有所图。
属下认为慈元的那份口供必在他手上……”“区区一个乡野小子,何足为虑!”
未等赵不仁把话讲完,萧大尹就摆手打断了,“这里是京师,他一个乡野小子能翻起什么大浪!”
“姐夫说的是!”
赵不仁满脸堆笑,“别说他一个乡野小子,在这京师,除了陛下,和一干皇亲国戚之下,还是姐夫您说了算!”
“只是,小心驶得万年船!唐云虽然只是一个田舍小子,可这小子生性狡诈,极难对付!不可不防!”
他的小舅子李和子那等凶残,却在唐家小儿面前,三番五次栽跟斗,若非安邦出了事,想必那小子到现在还被关在县衙大狱中呢!“那你的意思?”
萧大尹呷了一口茶,抬眼扫了他一眼。
“属下以为……”“老爷!老爷不好啦!”
便在此时,庭院中传来一惊一乍的喧哗声。
家奴杨虔保从外头慌慌张张跑了进来。
“混账东西!”
萧大尹出声喝斥道,“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