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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王村和七里河的孩子,考的各有好坏,但基本都在及格线以上。只有赵家屯出了一个孩子,写出六个字,外加十个数字,加减法一道都没算对。
学习一个月,就是块朽木也勉强雕上几多花纹了。
没有别的原因,这个比之开学之前胖了不止三圈儿的孩子,当真是把京华堂当长肉的好食堂了,心思都在吃上,根本就不在意读书之事。
林老爷子在林大山奖励了孩子们一人二斤点心之后,就亲自把赵家屯这个孩子送了回去。他同赵老爷子说的清楚明白,不愿因为这事两家生了罅隙。
因为京华堂开学的时候,就有言在先,赵老爷子自然不会恼怒,反倒很是羞愧。
人皆有私心,这孩子是他一个侄儿的孩子,家中独子,平日长辈娇惯,自然吃不得苦,前一段孩子奶奶亲自去京华堂求情,借口孩子体弱,把晨练给免了,他就很是恼怒。猜度着京华堂怕是不能留人了,果然不出所料,如今孩子被送回来了。
再送别的孩子去京华堂,他可要好好择选了。若是送去京华堂二十个孩子,一个出息的都没有,传扬出去,怕是赵家屯上下都没有颜面见人了。特别七里河和小王村也有孩子在京华堂,对比之下,是丢脸还是荣耀,都要被无限放大…
这般想着,他就坐不住了,扯着一脸委屈的胖小子,直接送回家去了。
胖小子的娘是个泼辣不讲理的,眼见读书的儿子这时候被送回来,扑上前就摸索孩子的胳膊腿儿,嘴里不住的问着,“儿啊,你怎么回来了,可是学堂里有人打你了?你哪里疼?”
赵老爷子听得脸色发黑,当真有些恼怒了。京华堂是读书的地方,又不是监牢大狱,这话若是传出去,外人怕是以为京华堂里如何虐待学童呢。
不知道感恩也就罢了,居然还要给恩人头上扣盆洗脚水…
“闭嘴,乱说什么!狗子是去读书,不是去做苦工!他不好好读书,一个月就学会几个字,你们不狠狠教训也就罢了,居然还担心学堂慢怠他?既然你家狗子这么金贵,以后就在家里供着吧,不要送出去丢人现眼了!”
赵老爷子呵斥完,转身就走,惹得听得动静从屋里出来的赵家老头儿和老太太赶紧拦阻,“他大伯,到底怎么回事,狗子娘惹你不高兴了?她一个妇道人家,你怎么跟她一般见识呢?”
说话的是赵家老太太,赵老爷子对这个弟妹也是不喜,直接同兄弟说话,“狗子在学堂半点儿不用工,被学堂退回来了。你们以后好好教导吧,这么宠下去,别说出息,不长歪就不错了。另外,家里女人不懂事,你不能不明白,让我听见她们在外边说一句林家不好,别怪我不念情分!”
说罢,他一甩袖子就走了。
留下狗子一家人都是一头雾水,待得问了狗子几句,又听得狗子娘抱怨,赵老头儿也是发火了,不好责骂儿媳,就狠狠把老太太训了一顿。
“平日就让你们不要娇惯狗子,你们不听,去上学堂,别人家盼都盼不到,你们倒好。起早怕他冷,走路怕他累,吃了林家一个月的粮食,养的狗子白胖,你们还担心人家慢怠狗子。如今好了,让人家退回来了,狗子以后没出息,就是被你们害了!”
狗子奶奶和娘,这会儿也知道事情不好了。碍于颜面想要反驳几句,又真怕耽误了狗子的前程,于是怏怏不乐的求着老头儿,“那怎么办啊,咱家狗子聪明着呢,就是…就是年岁还小,不懂事。”
“还能怎么办,大哥那般生气!等一等吧,明年京华堂再收学童,狗子也懂事了,再求大哥把狗子送去。”
“只能这样了。”
老太太和狗子娘不甘不愿的应了下来,倒是狗子这会儿好似才醒过神来,知道以后不能去学堂,就嚷着,“我要去学堂,今日中午吃五花肉炖酸菜呢,还放了大骨头,我要吃,我要吃!”
老爷子实在听不下去,气得扭头也出去了,留下老太太和狗子娘极力安抚贪吃的狗子,最后到底拿出半盒点心,才算把狗子糊弄住了。
再说赵老爷子出门,直接去了村东一户破旧的小院外。小院拾掇的很是干净,但房子歪歪扭扭,好似随时都能倒塌一般。一个八九岁的孩子正在打水,屋檐下一个妇人靠在椅子里,借着日光做针线。母子俩不时说笑几句,平和又安宁。
赵老爷子心里叹气,也不进门,只在树枝围城的院墙外高声喊了一句,“三生,过来一下。”
院子里的母子俩听得动静,都是聚了过来。三生娘是个寡妇,家里男人和公婆都死了,先前生的两个孩子都没站住,如今整个家里只剩了娘俩相依为命。二亩田打的粮食,饿不死娘俩,也没什么结余。特别是三生娘身体还不好,时不时就要抓药,更是雪上加霜。眼见家里日子越来越差,就只能做些绣活儿,贴补家用。
这会儿人突然见得本家最有威信的老爷子来了,娘俩都是有些紧张,上前行礼之后,三生娘就小心问道,“大伯,可是有事吩咐?”
赵老爷子摆手,只问了三生,“三生,你想去京华堂读书吗?”
“读书?”赵三生惊喜的喊出声,眼睛里迸射出的光彩简直亮的怕人,显见他是愿意的。但他还是没有回答,反望向了老娘。
三生娘眼圈儿泛红,摸了摸儿子的脑袋,点点头。
赵三生立刻转向老爷子,大声应道,“大爷爷,我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