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家,凤翔院。
彭强西坐在藤椅上,手里翻着一本账本。
“这是郑老太太送来的账本?”
富贵点头道是。
阴翳的少年发出低沉的笑声,呵呵咳咳,就像破旧的门窗被风吹动,不时的撞击几近溃烂的门框,诡异又磨人。
“看这崭新的墨迹,这老东西,造个假都不会做做旧。”
富贵点头道是,“郑老爷一入狱,这郑家就是老太太和郑家少爷当家,老太太目不识丁,郑少爷游手好闲,都不是您的对手。”
“一个小酒坊,账面做的挺好看——”
少年抬起三角鹰眼,阴沉沉的盯着面前的小厮,“你说,这账面他是往高了做,还是往低了做。”
富贵斟酌一番,“小的以为,若是做高了,他们可能想直接将酒坊卖给您,若是做低了,他们无非想少分您点红利。”
“废话,跟没说一样。”
少年凉凉的转过头,盯着手里崭新的账本,“你觉得老东西是想卖了,还是想少出点油水?”
富贵垂着头不敢吱声。
这话谁敢说?
万一分析错了,让彭强西亏了,那不得扒了他的皮。
“说,不打你。”
富贵脸上见汗,心里懊恼的要死,今日就该出、聊聊天,套点消息,它不香吗?
一早贪懒,困死英雄汉!
久不见回答,彭强西凉薄的脸微微转了过来,鹰眼扫过去,巴掌也甩了过去。
富贵趁势顺着他的力道方向,一滚,看起来好似被他抽的在地上滚了几滚,一身是土的爬了起来,跪行到少年跟前,匍匐在他脚下。
“话都不敢说,要你何用?!”
话在嘴边掂量的几番,富贵犹豫着开了口。
“主子,咱这样猜,有五成猜错的概率,毕竟人心隔肚皮,人性最难推敲。”
少年一双鹰眼微微冒出些许不耐烦,才待抬脚,就听他继续道:“不如,我们叫那孤儿寡母的过来聊聊,问问他们的意思。”
“他们若是想卖,那就是故意做高了,那我们就将计就计,要他们分成。”
反向思维。
“若是他们和我们谈分成,那就是故意做低了,我们索性趁机压价,把他们整个酒坊给收了!”
彭强西微微挑眉,嘴角微勾,“算是没白养你小子,起来吧。”
富贵眉开眼笑,“能为主子分一点点忧,我这饭就没吃白!主子,您坐坐,我去请郑老太太来?”
少年指了指眼前的茶碗,“急啥?吃相不要这么急,有人比我们急。”
“是,主子英明!”
富贵连忙从地上爬起来,在身上擦擦手,上前拎了茶壶给少爷添茶。
“福乐还没回来?不就是去接个戏子,这么啰嗦!”
富贵垂着手,小心翼翼的道:“这戏班子就那么大,这条件儿好的角儿,是班主的摇钱树,怕也不是那么好请。”
“不好请?”
少年鹰眼一转,“连个角儿都不舍得给,还开什么戏班子?直接砸了了事。”
富贵赶紧道是。
春风吹起一朵合欢花,直落进了松柏院。
郑老太太端坐在堂屋正中,面色沉沉。
“祖母,您都把酒坊的账本送过去了,那彭家少爷怎么还没来啊?”
郑济陈等的有点不耐,已经大半天了,凤翔院那边一点动静也没有,那账本就像石头沉入了湖底,竟然没有一丝波澜。
郑老太太半闭着眼睛,叹了口气,“彭家少爷比我们预计的要沉得住气,这一点你要学。”
彭家虽然势大,可他们郑家的酒坊也不是悄无声息的,在整个福山镇,除了冯家,他们郑家的酒水那便是首屈一指的存在。
彭家少爷二十出头的模样,一张嘴就看出他对酒坊势在必得,可送了账本去,竟然便没有动静了。
“会不会你把我们账本上做的利润太低了?他不感兴趣了?”
郑济陈来回踱了两步,“我就说,应该往高了写!”
郑老太太睁开眼睛,看着自己如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坐不住、停不下来的孙子,心里微微叹息,以前看不上儿子,可如今眼前这孙子还没有儿子的一半!要技术不懂技术,要配方记不住配方,要头脑也没有头脑,如今亲爹一出事,便连镇静都不知道上哪去了。
这样是孙子,能继承酒坊?
老太太叹口气,“若你将账本做高3成,他要你七成利润,你自己还不要不活?”
郑济陈想想也是,“那是不是您做的太低了些,人家家大业大,看不上——”
“我没有做低,这是我们酒坊的真实账本。”
啥?
“祖母,你怎么能把真实的给他看呢!这,这——”
少年直觉不对,可一时半会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老太太摇了摇头,“假作真时,真亦假。真真假假,越真越假,越假越真。”
郑济陈一脸的迷惑。
老太太叹了口气,“临时改账本,错漏百出,反而让他到了老太太身边。
那撩人的妇人轻翻眼皮,妩媚的扫了一眼目瞪口呆的郑济陈,轻笑一声,盈盈的给郑老太太拜了下去。
“见过老夫人。”
这第一眼只看到男人的做派让郑老太太呼吸一滞,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家的妇人。
“都说过了?”
老嬷嬷点头,轻声道,“说过了。”
那妇人看了一眼打扮的并不起眼的郑老太太,调笑的道:“老夫人,您可放心吧!能在我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