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顿时让热烈的场面一冷。
“主教先生重病缠身。”菲利普说,国王又看了他一眼,这才发现,菲利普的打扮虽然花俏,但看得出并不是新做的衣服——相比起路易,菲利普对马扎然主教的看法,坏的要多于好的,但他对这位主教先生的感情也很复杂,毕竟他和王太后这样做并不是为了个人的私欲,而是为了这个国家,他针对的从来就不是菲利普,而是王弟与安茹公爵,这点从路易遇到刺杀,随时可能死去,或是以另一种方式消失在表世界的时候,马扎然主教毅然决然地请求王太后,让菲利普成为摄政国王——他难道不知道菲利普厌恶,甚至憎恨自己吗?但法国在所有人之前,就如他承诺与遵守的——继承于黎塞留红衣主教的思想——我的第一个目的是使国王崇高”,“我的第二个目的是使王国荣耀”。
他确实为此付出了一生。
主教先生的重病让国王的归来蒙上了一层阴翳,在国王的旨意下,原先预备的宴会和舞会全部取消,狩猎活动也被列入禁止行列,他匆匆地册封了自己的王弟,因为他需要菲利普去收拢奥尔良以及周边区域,然后,他甚至推迟了所有的国事,在第三天的中午就去探望了马扎然主教。
马扎然主教当然也有属于自己的宅邸,这座宅邸在巴黎圣母院附近,是一座灰色的多房间大宅,连同庭院,主教所在的房间沉闷而阴暗,按照此时的医学理论,风会带来病害,门窗都关着,玻璃被帷幔遮住,缝隙还被布条封堵住,房间即便在白昼时分也点着蜡烛,国王穿过众多的教士与修士走进房间的时候,一嗅到里面的气味,就不由得心下一沉,没别的缘故,只因为他嗅到了油脂的气味,现在的主教先生不可能还有力气与胃口进食,那么就只可能是圣油的气味,他已经做了临终圣事。
马扎然主教的床榻前还围着一些人,他们身着俗人的黑色衣服,面容肃穆,不过国王已经没心思去考虑这些,他上前一步,握住了主教先生的手,主教先生的手就像是一只填充了棉花的手套,没有温度,也没有反握过来的回应,一股浓厚的悲哀与惊惶从路易心中升起,虽然人们一直诟病于主教先生就像是对待自己的儿子那样对待国王,但路易登基的时候只有五岁,十几年来的风风雨雨,不是别人,正是这个老人挡在他与菲利普面前遮去的。
“我一直在想,陛下,”马扎然主教说:“您会不会来。”
“我当然会来。”路易说,他的话语中满是痛楚,马扎然主教当然听出来了,他宽慰地一笑,“我也很高兴您能来。”他的眼睛向一侧斜去,“我想我必须给您介绍一下,陛下,这位是皮埃尔.高乃伊先生。”
高乃伊先生在国王进入房间的时候就向陛下鞠过躬,现在他又向国王鞠躬。
然后主教先生又向国王介绍了几个人,他们居然都是律师:“我让他们来办理一些重要的事务。”
“请先放一放吧,”路易简直哭笑不得,现在还办什么重要事务啊,您都快要去见上帝了:“您要好好休养才是。”
“我之后会有很多时间用来休养,陛下,直到末日来临,”马扎然主教坚持说,他的面颊让人担忧地发红,眼睛发亮:“陛下,这是最重要的事情——这里有四份转让文书。”
“转让文书?”
“您也可以理解为馈赠,我的一点小礼物,陛下,”马扎然主教说:“您知道,按理说,教会亲王们的所有遗产都应该属于教会,因为他们本身都是属于教会的,”他说,脸上居然露出了一小点狡诈的神色:“但这都必须在我离开这个俗世,去到上帝面前之后,在我还在这里,还在喘着气的时候,我是有权对自己的财产做出处理的。”
也许是一个眼神,一个始终隐藏在阴影的,不发一言的教士走过来,给主教先生喝了一点水——可能是药水,于是主教先生的精神就愈发振奋了,他甚至在仆从的帮助下坐了起来,也握住了国王的手。
“我没有孩子,僭越地说,我确实曾经将你视做我的继承人,虽然我曾经遭受到了一个巨大的打击——我以为我失去了你,但上帝保佑,您还是回来了,回到了巴黎,回到我身边,握着我的手,所以我就做出了决定,这个决定是我在很久之前,对,就是在费利佩的事儿之后,我做出的,别打断我,陛下,”他说:“我一直在迟疑,因为我知道让一个幼儿手握巨剑会有多么可怕,巨剑,不单单是权力,财富也是一样,人们说我贪污受贿,确实,我从法兰西这条宽阔的河流里截取了一杯金灿灿的流水。”他微笑了一下:“但我并没有使用它们的地方,当然,偶尔我也会想要添置几件漂亮的法袍,但除此之外,就没有了,我想您一定可以把它用在最需要的地方。”
“主教先生!”
“高乃伊先生!”马扎然主教高声叫道,那个最先被介绍给国王的人立刻靠近过来,他是个面容和蔼的中年人,头顶可悲地发着光,但对于工作一丝不苟,十分认真,举止也很优雅并且迅速,“我让这位先生为我办理钱财方面的转让手续,陛下。
“等等……”
“别等啦,”马扎然主教笑着说:“高乃伊先生,告诉我们的陛下,我有多少钱?”
“五千万里弗尔。”
这个数字让路易吓了一跳,字面意义上的,他从床榻上跳了起来,五千万里弗尔相当于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