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回溯至片刻之前。
当蒋玉对准自己开枪的一瞬间,吉普赛女巫真切的感受到了死亡的降临。
她睁大眼睛,看着枪口喷出的那点红芒,脑海中一瞬间挤进许多张画面——破旧的巫师塔里一个红发小姑娘摆弄手中的塔罗牌、帷帐后的老人在占卜反噬下七窍流血、通灵至异界匍匐在月神的脚下祈祷、雪地里与男巫轻轻碰触在一起的嘴唇。
伊莲娜的目光从那点红芒上挪开,落在旁边那只巨大的‘黑猫’身上。
真漂亮,她的心底蓦然浮现这个词语,继而有种莫名的骄傲,然后这点骄傲慢慢坠落,化作浓郁的悲哀。
这一切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从流浪吧里第一次搭讪,两人喝的第一杯酒?
还是从步行街上第一次并肩战斗,痛殴阿瑟·内斯?
不,更早,还要更早一些。
从他踏入学校专机的那一刻起,这一切就开始了。
身为占卜师与灵媒,伊莲娜在某些神秘领域拥有令人惊叹的天赋,她可以清晰的感触到命运节点的存在——这一点与亚特拉斯学院的占卜师琥珀非常相似。只不过琥珀看到的是漂浮在巫师身侧的因果线,而伊莲娜感受到的则巫师周身涌动的命运之力。
东方法师们有一个非常贴切的词语来形容她的身份,望气士。
在郑清身上,伊莲娜看到了从未看到过的浓厚的命运之力,这让亟需改变命运的吉普赛女巫看到了一丝希望。
所以她与他就有了第一次交集、第二次相遇、然后一点一点,慢慢发展到了现在。
每一位占卜师都会敬畏命运,愈是古老的流派,对于这一点的认知愈是深刻。吉普赛女巫的占卜技巧在巫师联盟中都很有名气,传承着这一古老巫师流派的伊莲娜从小便跟在老人们身旁,感悟命运的脚步。
命运的脚步可以倾听,却不能追随。
追随会让命运陷入混沌。
自始至终,都只是利益的追求,与爱情无关——伊莲娜不止一次在心底告诫自己。只有这样,她才能够最大限度减少命运的纠缠,在郑清命运之力的掩护下,进行她的计划。
所以她对男巫使用爱情魔药、与形迹可疑的蛇妖交易、独来独往、用完全功利的心态处理两人之间的每一件事——解读古籍需要高深的符箓学知识,她就以学习符箓的借口让郑清帮忙解读;探访阿尔法堡需要马修·卡伦的钥匙,她就拒绝郑清的邀请,加入马修的猎队;甚至下元节的那次约会,也不过是她借用郑清命运之力的掩护,干扰占卜师对自己的探测。
‘为什么?!’
隐约中,她似乎听到了黑猫在对自己怒吼,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因为,呆在你身边,很安全呀。”
女巫的嘴唇微微动了动,无声的回答了这个咆哮在心底的问题。
然后那一点红芒终于跨越漫长的时间线,来到了她的面前。
伊莲娜缓缓闭上眼睛。
耳畔擦过一道炽热的风,身后传来清脆的破裂声。
仿佛初春融化冰层的声音,又像寂静森林里花朵绽放的声音,充满了令人感动的、生的希望。
她的眼眶一热,眼泪止不住流了下来。
“轰!!”
黑猫抓住机会,双爪用力向下压去,原本就因为月亮破碎而分神他顾的撒托古亚,一时不慎,被黑猫占据了一丝上风。
这丝上风也给了另外两位女巫一丝机会。
在撒托古亚背后的圆月被血符弹轰出一个缺口的瞬间,束缚着吉普赛女巫的无形力量顿时一泄。
伊莲娜终于抓住机会,摆脱了束缚,伸手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石柱模样的东西,重重在扎在泥地间,然后她划破手心,嘴里飞快的喃喃起咒语。
一道若隐若现的阴影从石柱中蔓延而出,落在身形渐渐虚幻的科尔玛身上,阻止了她进一步向虚空滑落的步伐。
这是她为自己日后接引‘月神’准备的材料,就像科尔玛在流浪吧买到的那块孽妖遗骸一样。整座第一大学或者说整个巫师世界,残留那位存在气息的引子恐怕只剩下这一根了。她最初参与科尔玛的魔法阵项目,就是想参考相关仪式,为自己的魔法阵积累经验。
但是现在……
“结束吧,一切就这么结束吧。”吉普赛女巫垂下眼皮,喃喃着,手指绕着那根石柱凌空画着,留下一道道血色符文的痕迹。
筹划了数年的计划,就这么结束吧。
谎言与欺骗,就这么结束吧。
眼前的噩梦,就这么结束吧。
无关赎罪或者梦想,只是一个疲惫的灵魂想要休息了。只不过在休息之前,她还可以做点什么。
科尔玛还在虚空与现实之间,努力挣扎;蒋玉刚刚收起符枪,掏出一本黑色的法书;黑猫的咆哮盘旋在整座小世界中,正与撒托古亚的触手角力。
女巫留恋的看了一眼那只正在努力的黑猫,最终垂下头,双手十指交叉抱在一起,抵在额头正中央,低声祈祷起来: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月神”
“神秘与美丽的象征”
“卡巴拉生命之树最耀眼的果实”
“我祈求您的降临……”
凭借着石柱上的那丝指引,女巫的灵性瞬间跨越了无数层面,进入浩渺而无限的星空最深邃所在,一道乳白色的光芒在她的灵性上方盘旋着。
“你已经决定了吗?”一个空灵而又温柔的声音轻轻拂过那丝灵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