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耶稣跟他的十二个门徒坐在一张长桌前的时候,祂已经知道有人心怀鬼胎。祂知道是犹大。但祂仍旧与他坐在一起,给他分面包,倒葡萄酒。”
“这不是善良,不是大度,也无关慈悲。”
“这是信仰……相信命运会做出公正的裁决。相信牺牲会洗涤罪恶。相信祂的信徒除了善者,也可以是恶者……”
清晨的临钟湖畔,一位穿着黄袍子的亚特拉斯学生正举着一本圣经在岸边大声布道,向鱼人们宣扬主的荣光。
路过的红袍子们纷纷用古怪的眼神打量着他。
郑清也是其中一员。他很担心那个黄袍子被湖中暴躁的鱼人们用石块砸死。因为湖面已经浮现几双暗黄的、凶狠的眼睛。
但萧笑让他不用那么担心。
“大部分鱼人不会思考那么深刻的话,”萧笑翻着手中的校报,顺口解释道:“耶稣、善良、慈悲、罪恶、信仰……我很怀疑有几头鱼人能听懂上面几个词的含义。”
“鱼人们有祭祀的,它们也有信仰。”郑清并不认同博士的观点。
“那不叫信仰,只是崇拜。古老的图腾崇拜。”萧笑一心二用,一边读着报纸上的文章,一边还有余力与郑清进行某种程度的艰涩对话:“真正的信仰分为两种,一种对内的,是自我意识的坚定;另一种对外的,凭依他人的坚定。鱼人们的崇拜并不坚定,很容易被动摇。所以它们的祭祀称不上真正的信仰。”
“凭依他人的坚定?”郑清重复着萧笑这句话,抬起头,看了一眼天空,脑海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如果没有信仰,那外神们是不是就没有办法降临了?”
萧笑的目光终于从报纸上挪开。
“可以那么理解。”他的目光透过平滑的眼镜片,似乎看透郑清心底在想什么:“对外信仰的本质是‘坐标’。神灵们通过坐标,稳固自己的存在;信徒们通过坐标,锚定自己的精神……真正的神,是超脱时空的高维存在,现实是无法承受其降临的。祂们不可知、不可测,只有依靠信仰的指引,才能在这个世界投下影子,彰显自己的存在。”
“听上去很麻烦。”
“你觉得那些高维存在为什么要向低维存在降下投影?”
“或许祂们需要信仰之力?”郑清猜测。
“把信仰当做资粮的,最终都会被信仰毒死。现在已经没有那种蠢神了。”萧笑嗤笑一声:“祂们降下投影,分为两种情况,一种纯属怜悯,就像富有者对穷困者的怜悯;另一种,属于感兴趣……祂们视低维世界发生的一切为自己的精神食粮——譬如我们看漫画、看小说,是不是有一种代入感?那其实就是一种投影行为。三维世界对二维世界的投影。”
郑清耸耸肩。
“你这么一说,感觉我们很厉害的样子。”他莫名想起阿q先生。
“事实如此。”萧笑扶了扶眼镜:“卡尔·施特劳斯先生曾经说过一句话,‘最有趣的生命,不是超脱一切的高维者,而是在低维无敌的存在。即便高维者毁灭低维世界,它也能打着滚,落进其他低纬世界里’……”
卡尔·施特劳斯是魔法的哲学这本书的作者,因为这是唯一一本非授课教授编撰的教科书,郑清对其名字印象深刻。
但他并不知道萧笑刚刚说过的那句话。
这很正常。
萧笑总结道:“……所以,就像我们在家里发现一只蟑螂的时候,意味着有十几只甚至几十只、几百只躲在你看不见的地方一样,当我们意识到有神灵降临这座世界,意味着祂的信徒已经进行了多次隐秘的献祭与召唤。”
郑清想到北区街头那被外神侵占身体的戏法师,想到秘境小世界里降临的撒托古亚,脑海中那个想法越来越强烈。
“也就是说,如果没有人召唤,祂们是不会降临的,对吧。”他轻声问道。
“理论上是这样。”萧笑点点头。
“你觉得,如果我们换一个角度,追索尼古拉丝的信徒,是不是能更快找到林果的黑山羊呢?”
“三叉剑有一个独立部门,专业‘猎捕’那些邪教徒。据我所知,他们每年业绩都在整个三叉剑中垫底。”萧笑委婉的表达了自己的意见:“宥罪是一支新猎队,我们不可能比他们更专业。”
“这是个新思路。”郑清坚持到。
“没错,确实是新思路。”萧笑敷衍着,扬了扬手中的报纸:“只不过与这个新思路相比,我觉得这件事更值得我们关注一下……”
“什么事?”郑清的注意力终于从他刚刚的新想法中挪开了。
“校报转载了几篇贝塔镇邮报朵朵女士上的文章,还有评论……以及校报自己的几篇文章。”萧笑将几个折了页脚的地方指给郑清:
“比如这篇,在‘古今奇谈’板块,平常刊登的都是一些‘山村古尸’‘南洋巫蛊’‘尼斯湖水怪’‘图书馆学鬼’的故事……但是今天,它用很大篇幅刊载了‘月之镜的守护者’。那是一个居住在大不列颠山羊林地区地下洞穴系统中的古老存在,被一个自称‘黑山羊秘教’的组织崇拜。按照文章推测,所谓‘月之镜守护者’就是尼古拉丝的一个化身。”
“再比如这篇,时事评论板块,评论员大谈邪神崇拜对亚特拉斯学院的负面影响,尤其强调了星空深处那些外神会影响巫师在‘路径’上的选择,将他们转化为眷属。这种指控很罕见。尤其那位评论员出身阿尔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