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披散着头发的女巫正坐在一架钢琴随着交响乐的伴奏弹着曲子,c小调第五交响曲,也就是著名的命运交响曲。
交响乐的声音从小舞台的幕布后传出,虽然有声音,但幕布后面仍旧是黑乎乎的一片,看不到人影,也看不到乐器,只能听到此起彼伏、交响辉映的乐曲。
一个高大的男生站在人群最前方,怀抱着一本厚重的大书,静静聆听。
随着郑清几人的走近,女巫重重按了按琴键,激昂有力的曲调在空旷的客厅中回响,激烈而重复的战斗声重重冲击着每位访客的耳膜。
命运交响曲第一乐章的叠奏。
郑清判断出。
直到音乐稍稍舒缓的时候,清脆英朗的女声也随之响起:
“你对未来有什么想法呢?”
“在布拉吉与密里耳的聆听下,在阿波罗的目光中,在梅林的见证下,你可以向你的兄弟姐妹坦白你的想法……任何想法都可以。”
布拉吉、密里耳、阿波罗,这些都是神话传说中的音乐之神,而梅林则是巫师世界的传奇大巫师,这些存在真实不虚,所以祂们的见证对巫师们来说非常严肃了。
三位后来的观众屏息凝神静待那位男生的回答。
“未来太遥远,我并没有能力想那么远。”男生有些拘谨的微笑,随即他语气很坚定的说:“短期内,我希望进入大学,成为一名正式的学员。”
这是一个很明确的目标了。
但科尔玛并没有理会男生的决心。
她只是轻抚着琴键,将命运交响曲转到了第二乐章。
与第一乐章相比,命运的第二乐章显得舒缓了许多。很多时候,郑清觉得,如果命运的第一章是晨起的闹钟,那么第二章就是晌午时分的课堂,让人在昏昏欲睡中半惊半醒。
回旋的音律在众人耳畔缭绕,男生似乎有些失神。
“你打算进入哪所大学?”科尔玛的声音恍若耳语。
“当然是第一大学!”男生眼神有些呆滞,但语气还很坚定。
音乐在这个时候显得安详、优雅、沉静,以至于几近无声。
男生张了张嘴,语调忽然变得高亢而肯定:“第一大学肯定不会收我这种戏法师的孩子!”
郑清敏锐的觉察到男生的状态有点奇特,他偏过头看看萧笑。
“催眠?”他张着嘴,无声的询问道。
萧笑摇摇头,这个笔记控在摊开的笔记本上飞快的写了几个字,然后凑到郑清鼻子底下。
“灵魂拷问。”
郑清皱着眉,看着萧笑留在笔记本上的这几个字,觉得比自己刚刚说的那个词还要糟糕。他不太确定科尔玛的这种行为算不算违法,但既然萧笑没有阻拦,而周围其他人又都是一副司空见惯的表情,他也不会为了自己的不适而做出什么失礼的举动。
音乐并没有因为郑清的走神而中断,男生的诉说以及语调也随着音乐的起伏而高亢、低沉,很快,钢琴音渐歇,只有小舞台的帐子后面还有低沉的提琴在呻吟。
大厅里,唯有男生飞快而又激烈的吼声异常清晰:
“……除了第一大学,巫师界又哪有什么其他的大学!我只能默默的挤进某个不出名的戏法师俱乐部!这样才能偶尔接触一点让人着迷的魔法!”
郑清眉头紧锁,认真的看着这幅场景。
“……高深的魔法知识对于我而言将会是天书!我永远也没办法理解变形术与变形药水之间的区别了。”
“在这种俱乐部里,我会学上几手把戏,比如帽子戏法、扑克戏法。然后在绝望的时候离开。也许会去凡人的世界,在凡俗中纸醉金迷;也许会流浪在巫师的世界,凭着几手小戏法博得某位路过的少爷小姐的怜悯。”
“我不会结婚。没有哪位女巫能够接受自己的丈夫是个戏法师。就像我不能接受一个凡人成为自己的伴侣。”
“我会在凡人或者其他戏法师中有一两位情人,有一两个私生子。但他们成为正式巫师的概率比我都还小。我肯定会因此暴躁,也许还会抽烟酗酒。”
“两次、三次、也许十次醉酒斗殴的事故,我会被巫师联盟保护性圈禁在贝塔镇北区。”
“这对我并没有太多帮助。我的心脏因为酗酒而脆弱,我的肺因为抽烟而坏掉,我的灵魂在狂躁与绝望中坠入深渊。”
“我会在五十岁左右诊断出肺癌……即使对于正式的注册巫师,这也是一个恐怖的诅咒。运气更差的话,我的肝也会被酒精泡坏。”
“五十五岁,我会切掉一大半的肺、一大半的肝。然后因为心脏病,装上一个支架。”
“我的情人们都在另一个世界,私生子们在我死之后都不会来见我。”
“不论怎样,我都在慢慢老去。”
“每天在北区狭小崎岖的街道上徘徊,在角落里耍两个小戏法讨几颗铜角子,晚上换几口烈酒后,缩在廉价租来的格子间里。”
“然后在一个寒冬,我会在临河街四十八号三层的小阁楼里默默的死去。”
“阁楼的主人会在下一次收租金的时候发现我僵硬的尸体。他会骂骂咧咧的叫来两个流浪汉,把我丢入窗外的寂静河中。”
郑清震惊而沉默的看着这个泪流满面的男生,他的声音从高亢,变的低沉,最后嘶哑着,哽咽着。
第二乐章也渐渐接近尾声。
科尔玛并没有继续弹下去。她站起身,轻轻抱了抱这个哭泣的大男孩,轻轻的叹口气:“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