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坛酒出多还是出少,并无定数,主家也不可能日日在酒坊里头盯着,多半是托给下头人去管。
一旦众人勾结起来,哪怕每一坛酒偷偷倾倒出来那么三两壶,天长日久,也是一笔大数,比起日常得的月例来,着的是个时常在自己面前奉承的杂役,再转头一看,还不到寅时三刻,登时有些气不打一处来,怒道:“这才什么时辰,库房都不曾开,你来同你爷爷捣什么乱!”
那杂役急忙道:“看库,外头裴官人来了!”
刘看库惊得一咕噜爬了起来,问道:“什么裴官人?这还不到时辰啊!”
此时距离点卯还有一个多时辰,哪怕盛夏,天都没能全亮。
想到这一处,刘看库心中的紧张倒是放松了两分,道:“你是不是蠢的!这还没到时辰,虽是裴官人来,毕竟不能坏了规矩,请他先去厅中坐坐,等登了名我再给他开库门……”
那杂役哭丧着脸道:“小的请了,他也没理,只说先不进去,叫小的自己忙去……”
莫名其妙的,刘管库心中就生出些惊慌来,连忙起身胡乱套了衣衫鞋子,趿拉着往外头跑。
果然没跑太久,就看到裴继安同许多人站在甲字库房外头,不知同众人在说些什么。
刘管库连忙上得前去,匆匆行礼叫了一声,又陪小心道:“官人今日来这样早,怎的不提早叫人来同小人说一声,眼下不到时辰,也不好开库门,倒叫官人在此处干站着……”
又引着前头正厅道:“官人不如到前头坐坐吧……”
裴继安摇了摇头,道:“我同他们交代几句,等分派好也约莫到时辰了。”
刘管库心中暗暗叫苦。
按着从前启库的习惯,都是下午人才过来,司酒监管酿酒坊的公事去厅中坐着,等到数点出来了,听了禀报,晃荡一圈,签了字便算了了一事,领着数目走人便是。
哪怕遇得有些自己过来盯着的,也断没有这么早,多是看几个库房,做个样子走一圈,看看里头酒水香不香,酒糟什么模样就够了,左右也不瞧不出什么东西来,此时来看,也要人领着解说才一知半解的。
正因如此,他经历的多了就懒散惯了,也不把司酒监派遣过来的公事真正当回事——谁人一年换上八九个上峰后,还会把新上峰放在眼里?
只要人都被打发去正厅里坐着喝茶吃酒,他想怎么折腾就能怎么折腾,司酒监的库房就同他家里的地窖一般。
然则这些经验,遇上今日这一个裴官人来,似乎就有些不中用了。
——就这般在库房门口杵着,若是不进去,或是只进去逛一圈就出来,倒也没什么,就怕他要进去仔细翻看,又当真会一点什么东西,一旦问起来,叫自己想要回答都不知道怎么答。
刘管库低眉顺眼地在一旁站着,耳朵听着裴继安同下头役夫交代如何办事,越听身后冷汗就越冒,到得后头,汗水涔涔,脚板底都快湿透了。
——怎么是这样一个查法!?会不会查出什么东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