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疏勒城的路上,李嗣业开始分析琢磨他这两天了解到的情况,唐军的战斗力是没有问题的,单兵装备在同时期也是最强的,在他眼里美中不足的短板是后勤体系和医疗急救。
疏勒军的后勤靠驿站和牛车往各驻守点运送粮食,虽然能够足量供应,但食物也太过单一了,就如同他当年到达葱岭守捉后整日吃青稞一般,几乎九成的粮食都是青稞,然后才有一成的小麦面粉和黍米,肉类几乎是无,这怎么能行?
疏勒军地处偏远,没有适宜的行军干粮,连干胡饼都没有,多数是青稞糌粑,以及混合些许面粉的干粮,保存时间仅在五六天之内。如果碰上打仗,他们还得带着刁斗行军,无异于增加了重量,降低了长途奔袭的能力。
还有马匹的情况也不容乐观。
他在拨换城干了一年多校尉,在龟兹做了一年押官,龟兹管辖范围下的七千多唐军,基本上人人皆有私马,像跳荡营战锋队这类精锐作战部队,多数人拥有两匹马,一匹用来骑乘,一匹用来驮运,像龟兹轻骑一人三骑自不必说。
但疏勒的情况却要比龟兹差上一截,至少做不到人人皆有马驮运给养的地步,拥有两匹马的在外面,叉手禀道:“疏勒都督裴将军前来拜访。”
赵崇玼支撑着身体坐起来,摆手说道:“快快请进,不,还是我亲自去门口迎接吧。”
他就这样兜起袖子往门外走去,娘子连忙从架子上取下外袍道:“别着凉了,穿上件儿衣服。”
“不用了,几步远冻不死人!”
他穿着白色中单站在侧门拱手相迎:“裴都督光临寒舍,崇玼不甚荣幸,请进。”
裴国良注意到他发髻仍湿,穿着中单。赵崇玼低头指着自己解释道:“在外奔波了两个多月,刚刚才进得家门洗了个澡,都督就来了,你看这不?”
裴都督笑道:“怪不得这两个月中,你们这两位疏勒镇的大将都不在城中,感情是奔波在外,辛苦了。”
“这算什么,咱本来就一介武夫,长途奔波乃是常态,何来辛苦一说。哦,裴都督请进!”
这时赵崇玼的娘子也迎了出来,手臂上搭着一件丝袍,双手落在腰侧轻轻一低算是行礼。裴国良看了这赵家娘子一眼,心说果真是疏勒城中的第一美人,看着就是那么赏心悦目。
“好,请。”
两人迈步入堂,赵崇玼请客人坐在案几前,他稍稍坐开一点儿,双膝跪地,双手按在膝盖上以表示对客人的重视。
娘子跪坐在一旁掀开茶鍑盖子,勺子舀出两碗煮茶,分别捧给裴国良和赵崇玼。
裴国良道了声谢,从赵娘子手中接过茶碗,抿了一口笑道:“我来也没有别的事情,只是因为两位将军外出这么长时间,裴某心中关切,特来相问,也请转告李将军,有什么用的着裴某的地方尽管吩咐。”
“外出这么长时间,嗨,别提了。”赵崇玼开口说道:“李将军这次巡视可谓是周密齐全,把我疏勒军的所有驻扎地点都看了个遍,并且实地察看,精确绘制了疏勒地区的地形以及布防图。两个月六十个昼夜,那是风雨来雨里去,我们和驻守兵卒吃住在一起同甘共苦,如今也算是完成多半了。”
裴国良听得一愣一愣,竟然是全身心都扑在了工作上。他提前两个月就准备了结婚贺礼,结果没派上用场。这倒是给他意外惊喜,看来这新任镇使对待任职还是认真负责的,至于为什么刚来上任就找木匠的原因他就不深究了。
“怎么,你们还要往外跑?”
“应该不会了吧,将重要的事情做完,剩下的交给手下人便可。只是我预感李镇使接下来可能会有大的动作。”
“哦,”裴国良表面上集中了注意力,心中却不以为然,能有什么大动作?如果来的是投笔从戎的文人,还有可能兴修一下周边水利,扩大耕地面积,召集军民屯田来增加财政收入。但是这样一个孔武有力的武夫,会的也就是修补一下城防,挖几口井之类吧。比如说那口耿忠井,不知道来了多少镇守使,都想从那口井上下功夫,不是派人去深挖,就是要设坛祭拜。殊不知那口井干枯多年,不管再怎么挖,再怎么祭拜,都是不会出水的。
汉人就会搞这些虚头八脑的形式崇拜,汉代离如今已经多少年了,耿恭也早已成为了传说,与其对着这传说顶礼膜拜,倒不如踏踏实实干出些事迹来呗。
两人隔着案几闲谈片刻,赵崇玼的脸上也显现出疲惫之色,裴国良知道自己不适宜再呆下去,连忙起身告辞。
……
(感谢大漠薪火相传,欲仙,遥远123星空飘红打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