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匪们对来人的倨傲态度很是看不惯,又盯着那两匹马眼馋不已,其中一人忍不住开口道:“不管来找谁,来我们乌鞘岭就得留下点儿东西。你们这两匹马不错,乖乖地下马给我牵过来!”
那斗篷客骤然飞身扑下马背,从两袖中闪出两支短刃,飞扑至开口山匪的面前,一刀在他的额头上划了道血痕,另一道抵在了他的喉咙上。
这突然的袭杀让所有人都猝不及防,站在地上的人下意识向后倒退,被挟持的山匪在一起的时候,才发现斗篷客是一个怪异的女人,她留着如尼姑般的短发,行动举止却像胡人。秋娥里面穿着普通的长襦裙,外面套着鹿皮做的半臂,她望着对面女人冷漠带着凶相的眼神,却丝毫不退却,用同样的眼神来回敬对方。
戴望盯着龙波,疑心地说:“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龙波歪起嘴角笑道:“如果你成为我们的一份子,我会告诉你我是谁。戴望,你是疏勒镇军,原疏勒骑兵营下属第三团左旅右队,队正戴望。”
戴望疑心深重,右手紧紧地攥紧了挂在腰间的横刀:“连这个你们也知道,必是有备而来,若不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戴望不介意留下二位。”
斗篷女把短刀紧贴在右臂袖子上,横在空中冷声说道:“你可以试试。”
“鱼肠。”龙波制止了女人道:“我们来找戴先生是谈生意的。”
他踱着步子在戴望身边缓缓走动,口中轻飘飘地说道:“戴望,你是旧历二十年的兵募长征健儿,在安西为朝廷征战十二载,身上伤痕累累,右脚脚筋断裂不能远行跋涉。本遣返回乡务农可以过舒坦的日子。可是没想到,县里的大户张氏奸污了你的侄女将她泡在了粪坑里,你兄长上门去寻,却被张氏与县令勾结杀害在县狱中,就连长嫂和两个年幼的侄儿,也被他们逼死在祖屋中。你为兄长全家报仇,杀死张氏夫妇,诛杀昌松县令,才落到今日入山做匪的地步。”
往事如昨日重现历历在目,戴望的愤怒淤积在胸口,他咬紧牙关敛住了怒容,神情冷漠地说:
“这些废话不必再说,直接说你的目的。”
龙波张开双臂高声说道:“你以为杀掉县令和张氏就可以报仇了吗?这些都是谁造成的?有些事情你大概不知道,昌松县令不学无术,他的官是从哪里买来的?没错,是张氏掏钱去长安,从朝廷某些官员手中买的。”
“你曾经效忠的朝廷,卖给了张氏一个县令,他才可以为所欲为。而这一切都发生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他间接地杀死了你的兄嫂,他把你变成了匪!”
秋娥意识到了这些言语中的危险性,慌忙出声阻止道:“戴郎,别听他的!”
鱼肠向前一步,抬起短刀逼近了秋娥的脖颈。
戴望沉声说道:“别动她!秋娥,别插嘴!”他扭头望向龙波道:“你可以继续说。”
龙波的嘴角兀出一个蛊惑的笑容,将手中的骨朵拄在地上,继续低声说道:“冤有头,债有主,就算你不愿意相信,事情还是发生了。我们能怎么办?这些高高在上的皇帝宰相,他们把我们当做地上的蝼蚁,蚍蜉!任其鱼肉,任其欺压吗?我龙波就是要告诉他们,蚍蜉不但可以撼倒大树!还可以诛杀真龙!”
秋娥的肩膀颤抖了一下,她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的两个人。戴望瞳孔收缩,心想这人一定是疯了,偏偏龙波的脸上坚定执着毫无戏谑,才让他明白此人的疯狂。
他苦笑着摇了摇头道:“好像确实是这样,但我不会跟着你去。戴望并不是怕死,只是我不明白,杀掉圣人又能怎么样,很快又有新的圣人坐上来,老皇帝和新皇帝有区别吗。天下间的冤屈会减少吗?万千百姓能过得更好吗?这能有什么改变?”
“当然有改变!只要我们成功,历史会记下这一刻,其他的皇帝也会记得!我要让所谓的圣人在史书上留下耻辱的一笔。我身边已经聚集了一批人,你是我要招揽的最后一个,只要你点头同意,我们就立刻前往长安,完成我们的大事。”
“怎么样?加入我们蚍蜉,你的深仇大恨才能真正得报。”
秋娥想要说话阻止,但鱼肠露出了凶狠的眼神,把短刀又伸在她的胸前。
戴望摇了摇头:“我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戴望身有残疾,不能与你一起前往。不过也请你放心,我们今天的谈话我不会告诉任何人。”
龙波摊开手讽刺地笑道:“你觉得你这样就可以躲避苟活吗?你杀了县令,杀了张氏,朝廷怎么会放过你这么一个十恶不赦的贼匪?现在你能有喘息之机,只是因为河西节度使,凉州刺史,凉州都督卸任了。他们不敢私自动用赤水军,所以你才能够苟活几个月,等朝廷派来新的节度使上任,必然会派兵到乌鞘岭来捉你,到时候便是你的死期。”
“被朝廷捕杀那是我戴望的命,用不着你龙波来操心。”
“哈哈哈,没错,用不着我操心,既然都是个死,为何不能轰轰烈烈的死呢?为何偏要憋屈地死在朝廷刽子手的刀下,而不是把皇帝拉做垫背一起去阴间,我们让皇帝和李林甫一起陪葬!岂不快哉!”
就在这一瞬间,戴望似乎心动了,他这些日子在松林中,就像一个等死的垂暮之人。既然已经活成这个模样,为何不能痛痛快快地恣意一场。
他扭头望向秋娥,秋娥却紧紧闭上眼睛摇头,似乎不愿意让他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