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公张祚的性格虽然阴暗残暴,但是并不是那种喜欢躲在阴暗之中盘算人心的家伙。
杜明拾阶而上,能够感受到穿堂风呼呼的吹过来,甚是凉爽。
议事堂上高悬着“拱宸”二字,拱宸者,拱卫禁中紫宸也。
凉州张氏以此表示自己永远是中原正统的拱卫者。
只不过当初应该是有这样的想法,现在他们在想什么,天下人尽皆知,只是不拆穿罢了,因此说这拱宸是拱卫居中而坐的凉公或者凉王也没有什么问题。
每日里在凉公府外求见的人都不在少数,天气若是好一些的话,人甚至能一直排到围墙拐角的地方。
河西虽然是远离中原之处,但是随着凉州张氏这些年不断征伐,版图也逐渐扩大,声名远扬,远近世家多来投靠,只不过关中豪门望族要么已经沦落胡尘里,要么已经随着典午南渡,去那京口北固亭说着些什么“风景不殊”,因此这些年凑到凉州这边来的,多数都是西北边远州府的世家,对于凉州来说,自然就有些看不上眼。
凉州虽然偏安一隅,但是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照收不误的,你要是和杜陵杜氏一样本来就名动天下,那肯定引为座上宾,但是你们这些平日里就是地方土豪罢了,论品的时候连下品都混不上,也敢妄称是世家豪门?
张祚本来就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这些家伙自然也不入他的眼,所以你们愿意每天等着就等着吧,本王一天心情好的时候见上几个,心情不好的时候,一个也不见,你们站上一天就请回吧!
不过杜明当然不受这样的限制。
听说杜明求见,正在和几名将领商议向西开拓之事的张祚,立刻令人把杜明请了进来。
杜陵杜氏,这可是凉州招贤纳士的典范,又是凉州草创时候的有功之臣,当然不能怠慢了。
张祚此人凶狠奸诈,但是绝对不是无能之辈,不然的话宗室众多,还轮不到他来坐这个位置,更不可能在之前就得到张重华的信任。
“杜君,好久不见,本公甚是想念啊。”张祚笑着迎上来。
他的身材并不算非常魁梧,可能多年操劳政事的缘故,背也有些佝偻,脸上一笑,看上去和蔼可亲,要是再过十余年,定然是个年高德劭的族老。
不过杜明心里有数,此人被很多人暗地里说为“笑面虎”,可不是冤枉他的,因此和他打交道的时候要百般警惕,不然的话谁知道什么时候就有可能落入他的圈套之中,好一番忙活之后,反倒是为他人做了嫁衣裳。
“臣不比先父,无治国安邦之才,唯有操持家业,为凉公维系一方太平则知足矣。”杜明微笑道。
“来人,看座!”张祚亲自引着杜明坐下,“令尊乃是凉州功臣,君是功臣之后,自幼蒙受令尊家教,这句话说的倒是谦虚了。”
杜明微微一笑,不动声色。
张祚当然是先跟自己套套近乎,毕竟自从张祚去年上位之后,自己除了表示支持他之外,和他并不是非常亲近,惹得很多士族也都怀疑张祚的本领,不然的话怎么连杜氏都不待见你呢?
因此张祚和杜明亲近,自然转过头就可以向这些人表示,谁说的本公和杜氏不亲近的?
反过来自然也是给杜明提个醒,虽然本公不知道你来是为了什么,但是你不要忘了,这凉州能有今天,你老子也居功甚伟,因此你最好不要做什么危害凉州的事,不然的话你可对得起令尊的在天之灵?
张祚的态度让杜明轻轻松了一口气。
之前陆鹏向他提起过张祚可能的态度,张祚虽然久为凉州重臣,还是有一定人脉的,但是毕竟这执政重臣和一国之主是不一样的,他身为辅政却篡位自立,本来就惹得很多人的不满,只不过张祚手握兵权,党羽众多,因此大家敢怒不敢言罢了。
张祚不可能不知道这个道理,所以他更渴望能够获得杜明以及背后杜氏的支持。因此他越是表现出来对杜明的提醒或者威逼利诱,又或者好言相劝,都越是能够体现出来他这种渴望之深。
他越是希望杜明支持他,杜明实现计划的可能性也就越高。
坐下之后,杜明微笑着说道:“承蒙凉公不弃,引杜某为座上宾客,杜某受之有愧,正欲报达于凉公。”
张祚脸上原本带着的笑容,此时更胜几分:“杜君所为何来,但说无妨,但凡事有利于凉州的,本公自不会拒之。”
杜明在心里翻了翻白眼,话说你手下杀的人也不少了,在凉州这一亩三分地上也是凶神恶煞一样的存在。要是我的事对凉州没有一点儿好处的话,那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来啊,万一就竖着进去、横着出来了呢,杜氏还有一家老小等着我养呢!
当下杜明微笑着说道:“犬子随先生修行于华山,近日得知征西将军桓温已率军直攻武关,秦国内部慌乱不堪,横征暴敛,以做苟且。百姓苦秦久矣,多思仁德,因此正是招募兵马、响应征西将军,里应外合拿下武关甚至长安的大好时机。故修书一封,恳请凉公能够拨以款项及旗号,以凉州之名起兵关中。”
“起兵关中?”张祚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他皱了皱眉,“杜君父子,为国分忧,属实可嘉,但是起兵关中,乃是为了响应桓征西,现我凉州大将王擢已经于天水同敌激战不休,钱粮调拨众多,因此于关中平地而起兵马,耗费颇多,恐有不妥啊。”
杜明笑了笑,没有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