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却不吃这一套,依然不动声色,“庞镇抚使好像忘了一件事,我叔母挟家眷跳水而亡,我不过是侥幸被吴叔叔救起来,就算叔父黄观尚在,已无灭族说法。”
庞瑛冷哼,“你不是他侄儿?”
黄昏恍然,做出一副惊惶状,“难道陛下要灭叔父三族?”
庞瑛暗喜。
成了!
终究只是个竖子小儿,经不住恐吓。
哼道:“黄子澄不就被灭了三族。”
庞瑛又抬头看向吴溥,“别以为你入了个什么内阁就能安然无虞,收容建文余孽,亦当同罪,待黄观押解归来,纪都指挥使禀报陛下之后,你父子二人也得去诏狱呆着。”
吴溥笑而不语。
他是看出来了,黄昏这孩子有其他想法,故意在逗庞瑛。
黄昏沉默了一阵,忽然笑了起来,“庞镇抚使,我们如果想要渡过这个难关,是否只有破财消灾?纪都指挥使虽然押解回黄观,但他只需要禀报陛下,就能将我等脱罪?”
庞瑛得意浅笑,“你很聪明。”
目光又落在那堆黄金之上。
有些不解。
内阁官员而已,只论政而不决政,没啥权利,谁会送来这一大堆的金子。
嗯,今夜之后,都是纪都指挥使的了。
自己也有一份。
黄昏摇头,“庞镇抚使看见了,那里确实有一堆黄金,问题在于,这个黄金我敢给,你和纪都指挥使就敢收吗?”
庞瑛一愣,“怎么,是公款不成。”
黄昏哈哈一笑,“这是徐皇后送来,让我研发皇家用品的经费,等一两个月徐皇后若是问起,我说在庞镇抚使和纪都指挥使那里,你猜皇后娘娘会不会去找陛下说道说道,嗯?!”
说完将怀中那纸合约掏出来。
递到庞瑛前面,“庞镇抚使大概是见过陛下的玉玺,不知道有没有见过陛下的私印?想来你和纪都指挥使饱受圣眷,应该是见过的罢。”
庞瑛大惊。
白纸黑字中一个鲜红的印章,不正是陛下的私印吗。
黄昏收回合约。
这张纸得保存下来,传给子孙后代,到了二十一世纪后,没准卖了这张纸就发家致富,可以少奋斗几辈子。
道:“除了这一堆黄金,家里也还有些钱,不过——”
黄昏的声音渐冷,“就算我再有钱,也不可能给你们一分一毫,纪纲不是要拿叔父黄观来威胁我吗,让他尽管去!”
态度极其强硬。
干脆撕破脸皮,没必要给明史上第一个佞臣好脸色。
庞瑛脸色大变,拍案而起,“你敢耍我?!”
黄昏冷笑一声,“对啊!”
庞瑛咬牙切齿,“你会后悔的。”
黄昏哈哈大笑,“这是你们自取其辱,回去告诉纪纲,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今日恶行,他日恶果自食。”
庞瑛脸色铁青,摔门而去。
目视他离开之后,吴溥担心的问道:“你就不怕锦衣卫的报复?”
报复?
黄昏无奈的笑,“无妨,我下午去见了陛下,看他的态度,应该不会追究叔父黄观的‘罪’了,所以纪纲就算把叔父捉回应天城,他也不会有事。至于我么,就算把所有的黄金都给纪纲,纪纲也不会善罢甘休,吴叔叔,你以为纪纲是怎么查到我叔父黄观在安庆贵池县的?”
吴溥想了想,“锦衣缇骑遍及天下,消息灵通。”
黄昏摇头,“没有这么简单,纪纲这人刚得势,现在他只贪财,还不敢去触犯朱棣的底线,所以他敲诈勒索的都是一些没有靠山或者靠山不够强势的富商,但这次不一样。”
吴溥懂了。
黄观在安庆人间消失,黄昏和徐妙锦却在安庆被抓回来,稍微想一下就能猜到这两者的关联。
但妙锦是开国功勋徐国公的女儿,徐辉祖被圈禁,但徐膺绪还在官场,且徐家还有长女徐皇后母仪天下。
徐妙锦的事,锦衣卫绝对不敢去碰触。
再说黄昏。
如今应天朝堂上下,都知道他是穿越者,拥有预知能力,已经简在帝心,只要今后猥琐发育不浪,很有可能成为下一个姚广孝。
这样的人,锦衣卫按说也不该去动。
但纪纲动了。
连夜出城去抓黄观归案,而且没有禀报朱棣。
黄观藏匿在安庆,朱棣会想不到么?
但朱棣没动。
纪纲敢违背朱棣的旨意行动,他会不知道后果?
知道。
可他还是去了,这就说明有人在给他撑腰,或者说有人给他画了一个天大的饼,而这个人要针对的不是黄观。
也不是黄昏和徐妙锦。
另有其人!
答案呼之欲出。
这个幕后之人要针对的是朱高炽和朱高煦两兄弟:这两难兄难弟因为黄昏,一个被谪贬边疆,一个被幽禁。
本就被朱棣怀疑拉拢了黄昏,如果再被纪纲诬陷密谋拉拢建文余孽……
储君永远无望!
黄昏叹道:“所以庞瑛今日前来,敲诈是真,但敲诈之后绝对不会办事,他和纪纲不过是想尽最大的可能搜刮钱财而已,要不了几日,朝堂之上就会有人拿黄观的事做文章,到时候朱高炽和朱高煦两兄弟会成为众矢之的。”
吴溥悚然动容,满身冷汗,“这就开始储君之争了?”
黄昏:“不,早就开始了。”
从朱棣对朱高煦说出那句“加油,世子多疾”的那一天开始,就拉开了永乐年间这一场其惨烈程度丝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