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禄院儿的晨昏定省结束,所有人都走了,老夫人独独把夜景盛留了下来。
她问夜景盛:“你纳妾我不反对,可那熙春说到底是个奴婢出身,上不得台面儿,带出去都嫌丢人,跟那柳氏有什么区别?你何苦又纳个丫鬟?”
夜景盛没说实话,只是跟母亲诉苦:“书白那个性子您也是知道的,儿子这些年一直被她管着,除了当初的柳氏,身边就再没有别的服侍之人。而且因为她善妒,儿子已经有许多年都没敢进柳氏的房了。儿子也是人,也想透透气,她总这么压着我哪里会好?熙春是丫鬟,但也正因为是丫鬟才了起来,往后退了小半步。
夜楚怜又开始对着镜子照,照来照去把自己给照厌烦了,干脆把那铜镜往桌上一扣,扣出砰地一声响来。
随喜立即又跪下,“五小姐息怒,五小姐息怒。”
夜楚怜闭了一会儿眼,复又睁开,颇有些无奈地道:“起来吧,再怎么装得像,我也不是夜家真正的嫡女。你再怎么对我恭敬顺从,也不能把我敬成真正人人都怕的样子来。庶女就是庶女,永远是上不得台面的那个,永远都无法做到像四姐姐那样有人宠有人怕。我这一生也就是这样了。再过两年说门亲,要么是给大户的庶子做正妻,要么是给大户人家的嫡子做侧室,我就是想嫁个平民,都是不行的。”
随喜赶紧劝她:“小姐千万别这样想,咱们不能自己轻贱了自己。二老爷膝下就只有两个女儿,三小姐如今那个样子,将来是悲是喜还不一定呢,万一是个悲剧,那二老爷就只能指望您了。到那时您还不是要什么有什么,想嫁谁就能嫁谁。”
“我真的想嫁谁就能嫁谁吗?”夜楚怜冷哼,面上再没了人前那种怯怯生生的模样,“我想进宫,想嫁给皇上,可是谁能成全我?祖父在世时一心想着大伯家的孩子,祖父不在了,他们又一心栽培三姐姐,谁曾想过我呢?随喜你看我这张脸,是不是比三姐差很多?”
随喜仔细打量了一会儿,方才道:“奴婢一直都认为您长得一点都不比三小姐差,甚至还比她强上几分。三小姐胜在妖艳,可是妖艳不耐看,五小姐才是越瞅越好看的那种。”
“那我跟四姐姐比呢?”
“四小姐就……”随喜有些词穷,四小姐太好看了,这要怎么夸呢?有了!“四小姐以前是真好看,特别特别好看的那种。奴婢说句话您别不爱听,以前的四小姐您确实极不上,差了一点点。可今时不同往日了,自打四小姐从肃王府回来,就终日都顶着一张大白脸,跟个活死人似的,看着都叫人渗得慌。您没发现她这些日子都不上妆了么,估计也是知道自己脸白得吓人,上了装就在那处拧着帕子问:“父亲要同我说什么?”
严理道:“二老爷已经吩咐下去为五小姐请教习师父,琴棋书画诗词舞蹈都要学,请五小姐这边准备着,过几天就要开始了。”
夜楚怜一脸惊讶,“父亲为何要我学这些?我,我就是个庶女啊!从前这些都是三姐姐才能学的,我没有资格。”
严理笑了笑,“从前是从前,现在是现在,老夫人今日也跟二老爷提起了五小姐,没少夸赞。老爷便给五小姐张罗了这些,希望五小姐能够早日学成。”
严理说完就走了,随喜去送,夜楚怜一个人站在屋里,面上是掩不住的喜悦。
夜温言的小院儿还是没有名字,不过人们渐渐也习惯了,也不再执着于取不取名的事。
厨下送了午膳过来,她留了香冬在屋里侍候,一边吃一边问她:“今日你也看到了,从前跟你一起服侍我的丫鬟,如今换了身份,你再见到她就要屈膝行礼,请一声姨娘安了。想当初你还求我饶她一回,现在有没有后悔?”
香冬跪了下来,给夜温言磕了个头,“奴婢后悔,但如果日子倒回来再过一回,奴婢还是会那样做。奴婢跟熙春是一块儿被分过来侍候四小姐的,在一起许多年了,为她说句话算是尽了心意,至于她自己是好是坏,那就是她的命。虽然她现在做了姨娘,但奴婢并不认为是她命好,那不是本份人该做的事,早晚是要遭报应的。”
她说到这里又磕了个头,“如果没有小姐屋里藏花那件事,她能凭自己本事被二老爷相中,那奴婢会道一声恭喜,也会真心祝她能过得好。可是出了那个事,奴婢就觉得她这个姨娘当得鬼鬼祟祟,都不知道是因为什么突然就被二老爷收了房的。”
香冬说到这里,还皱着眉想了一会儿,之后才道:“小姐您说,在二夫人如此严防死守下熙春都能进了二老爷的房,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