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游廊中站了一会儿,见天光渐亮,骄阳高升。回想刚才外公所说的那些话,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他心里有一种感觉——外公虽说仅是走火入魔,可心里或许认为是其他缘故。但因为考虑到了什么,不愿说出来。
李伯辰想到此处,很想再走回屋内问个究竟。但犹豫一会儿又想,他既不愿说,必有自己的考量,既然如此,就不要再逼他了。
只是……究竟因为什么?
又等了一会儿,常秋梧拭着眼角走了出来。李伯辰很怕他忽然在屋内发出一声悲呼,如今见他这样子倒是松了口气,迎上去道:“奉至,外公怎么样?”
常秋梧摇头道:“只怕……”
李伯辰抬手在他肩头握了握,道:“运气调理你比我在行,家里的丹药能用的你就用。要有别的需要,你也跟我说。”
说到此处将手中一块黑肉递给他:“这东西……灵气浓郁,不知道你用不用得着。我那院子里还有一口锅,你要煎药,就用那口锅,也是宝物。”
常秋梧点头,又往院外看。李伯辰便道:“外面的人我来应付,你照顾好外公就是。”
常秋梧张了张嘴,到底什么都没说,只对他施了一礼。
李伯辰又拍了拍他,理了理发髻,擦把脸,走出后院。
他之前曾对外公“大权独揽”颇有些怨言,可无论如何从未想过“没了他”会怎样。事到如今,忽然心里放空,有点没着没落。在心中想着如何对院外的人说,又想会不会不妥、“外公会如何”做。
这样一路穿过中庭,在垂花门旁站下,深吸一口气又吐出,对自己道:罢了。打我来到这世上,不都是自己腥风血雨地过来的么?这些日子有外公相助,已是天大的福缘。要往后他真不在了,还得我自己走下去。
他便抬脚走出门,到了大门口见方耋仍守在阶上,外面除了秦乐等人,还有些乡民也在,脸上皆有虑色。他便道:“诸位乡亲,常老先病了,正在家里歇着,已经用丹药调理了。多谢诸位挂怀,他暂无大碍。”
说了这话,有人说“北辰保佑”,有人说“需要什么尽管吩咐”。李伯辰心里暖了暖,暗道自己之前觉得这些人只懂个利字,但如今看,人情味儿比自己想象的要多得多了。
他拱手谢过,才看尉东山,道:“尉先生、秦将军、陶小姐,请随我来。”
又对隋不休点了点头。
尉东山忙疾步上前,李伯辰将三人引至前院倒座房一间屋中,又关了门,才一转身,将脸沉了下来。
三人都还未落座,见他这模样,尉东山立时道:“君侯,我们昨夜一直待在迎宾馆,哪里都没去——秦将军在和我说练兵的事,陶制学也在一旁听着的,可以作证。”
李伯辰转脸去看陶纯熙,她略一犹豫,才道:“……是实情。”
李伯辰便走到椅旁坐下,默不作声地思量一阵子,才道:“三位请坐。”
三人依次坐下。尉东山还要再开口,李伯辰道:“尉先生用不着解释,我信你们。”
又低声道:“今天这事,细想也不意外。其实几天之前我就已经发现隋不休暗中传书——隋无咎可能会来得起身:“正是这个道理!”
李伯辰也站了起来,道:“隋不休还在外面,三位不要声张,我这里也不便久留,还请早些行事。”
尉东山亦起身拱手道:“君侯放心,绝不会出差错!”
三人便起身走出去。陶纯熙走在后面,要出门的时候看了李伯辰一眼,低声道:“李大哥……你要保重。”
李伯辰握了握拳,微微点一下头。
估摸着三人走远,他又走回到大门前,对隋不休道:“隋兄,请。”
隋不休走到阶上,也随他往前院去。走了几步,隋不休道:“常老先生……现在怎么样?”
李伯辰道:“病得很重,怕就在这几天。”
隋不休点点头,没再说话。
待两人回到内室中,李伯辰立时道:“隋兄,你怎么看尉东山和秦乐?”
隋不休愣了愣,想了一会儿才道:“这话,我实在不好说。但李兄要明白,这种时候,我——”
李伯辰一抬手:“隋兄用不着解释,我信你。”
隋不休一时间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李伯辰便冷笑一下,道:“寻常人自然不会觉得是他们做的。他们到了这儿,当晚外公就发病,岂不是太明显。可只怕他们也这样想,反要出其不意。”
“倒是隋兄你,绝无理由做这种事。即便想,何必等他们来了再做?早几天的话,岂不是起身从后门出了宅子。
这些事都被摆在明面上,自己只能用到这个地步。但朱厚之事只有他自己知晓,或许如今能派上用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