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之前说已暗中向隋王那边递了消息,隋王便派遣高手到了侯城等隋无咎。而今城头涌出这雾气,就该是那些“高手”所为。只是如今外公这计似乎成了,他却瞧不见了。
李伯辰在城头木垛上握了握,叫自己定了定神。
眼下还有一个问题。外公当初定下这计策时,是打算之后请他的故旧门人来孟家屯相助。那样一来隋无咎被阻在侯城之外,孟家屯却也不是他能轻易攻下的。如此再叫隋军慢慢损耗他的实力,待他拿下侯城也元气大伤,双方便可暂且相安无事。
但外公暴病,他那些故旧也就无法掌控,因此,才叫自己投向临西君。
只不过外公也没料到,隋无咎竟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引了妖兽来,将临西军牵制住了。而此刻隋王派遣的高手所用的术法,竟能将一座城都隐去……隋无咎一时间进不了侯城,那还能去哪里?
自然会想夺自己这寨子的。
此刻一看,自己这里倒成了最危险的。南有隋无咎、北有可能到来的妖兽,本来是旁人的处境,如今落在了自己身上。
李伯辰轻出一口气,暗道:静心。
如今这局面,全是因为三方都在用计。计谋一旦复杂,便可能叫事态失控。可从前以弱搏强,这计也是迫不得已。自己有自己的想法、外公有外公的想法,层层叠叠兜兜转转,而今才如此。
但在战场之上,情势本就瞬息万变,断无一帆风顺的道理。自己眼下也勉强算统领一方,要主将慌了,可万事休矣!
此刻秦乐似乎也瞧出形势不妙,低声道:“隋无咎……怕是要往你这来!”
李伯辰只道:“是。”
秦乐往墙下看了看,道:“你的人还没聚齐。你就只能守这寨子了。你将这里守住,我们那边要战退了妖兽,隋无咎也不敢妄动的。”
李伯辰道:“要是你在那边领兵,或许如此。但只怕那边的主将战退妖兽之后,要撤的。”
秦乐张了张嘴,但到底只道:“那你还是要往秘境里撤?可这些乡民要等到什么时候?”
李伯辰转了身,沉默片刻,喝道:“方耋!”
“在!”
“收拢各队,带上粮草,开北门。”他深吸一口气,道,“已经在北门的,带出去,不在的,叫他们自己追上来!”
方耋愣了愣,随即喝道:“遵令!”
秦乐听了他这令,也是一愣,道:“你……”
李伯辰看了他一眼:“我还没有迂腐到为一些人,叫所有人陪葬的地步。”
……
一刻钟之后,北门大开,李伯辰坐在马上,看着秦乐、尉东山、陶纯熙和那些临西军骑士在夜色中往隋军方向驰去了。光线昏暗,他也不知道陶纯熙是不是看了自己几眼。
那边的形势也算不上好,但她既然做了临西军的女官,也只能期盼她吉人自有天相了。
再等一会儿,低声道:“还差多少人?”
方耋在后方聚集兵、民,身旁的便是赵波。他闻言策马驰去,过了一会儿又驰回来,道:“君侯,差两百来人。”
李伯辰叹了口气:“都不想走么?”
赵波道:“是一些人收拾财物,已经催了三次了。”
李伯辰点点头,一夹马腹,道:“开拔。”
一百多个兵,一半由他带着护在前头,一半由方耋带着掩在后头,中间夹着数百的乡民,往北边秘境中去。从此处往谷口去,平日也是屯子里的人惯走的路,因而李伯辰只叫前、后军提了几盏符火灯照明。
等方耋的后军也出了北门,才听着后面有惊慌的呼喊。那些舍不得财物的乡民有的匆匆赶来了,方耋便将他们收拢,有的实在离得太远,也只能看他们能不能追得上。至于那些此时还在棚屋中收拢归置的,便实在无计可施了。
等李伯辰远远瞧见那秘境的山谷口时,又转脸往后面看了看。
寨子南边亮起了火光,该是隋无咎的人到了。他们很快就会接收这营寨——外墙的一根根木头,全是他精心养出来的,李伯辰实在觉得心疼。但正因为这心疼,又对自己暗暗叫了声好。
其实在这种关头,懂得割舍才是最要紧的。在北原上的时候自己就是不懂得割舍,当时要早一些下定决心、不要隋不休的钱财,也就不会被百应截回去了。
此时他已将隋不休所赠的那柄大槊握在手中,走一段路便阴神离体,探查前方动向。等距那秘境入口不过百多步时,沉声道:“赵波,通知后军赶上来。分一个十人队弹压秩序,余下人随我往前去!”
赵波应声而去,李伯辰一催马,带身后的四十来人向前疾驰。
到秘境入口时他调集地气,将“门”关了,便直冲到峡谷中停下。再过片刻方耋所率的后军也赶了上来,他命人在谷中排出个雁翅阵。他自己在这阵的最前端,身后则是修行过的亲兵。那辆披甲车叫方君风和谢愚生开了出来,便在稍后方压阵。
待这阵布好,才将秘境入口重新打开。这入口因地气之妙,只有从南往北的方向才进得去,而由北往南,则什么异常都觉察不出来。等他们的阵型排好,前头一批乡民也走入秘境当中了。但在峡谷中看,却只见他们到了山口就忽然消失,像被什么东西吞没了。
后面的数百人至少还需要两刻钟的功夫,但李伯辰座下的马已开始不安地打着响鼻,用前蹄在地上不住地刨——因为远处群山的黑暗中,开始有嘶吼声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