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草凄凄,裴世矩远远望去,满目都是荒原和风沙,突厥真是荒凉的地方。
裴世矩奉命出使突厥,历经一个多月才辗转到了突厥的王庭。木杆可汗征战四方,居无定所,往往是打到那里算那里,为了加强统治,他常常采取巡狩的方式震慑草原上的民族。
这可苦了裴世矩,在广袤的草原上兜兜转转,吃了不少的苦头,心里暗暗庆幸还好木杆没有跑到捕鱼儿海去,那里已经落了雪,真正的冰天雪地,冷起来可以把一头牦牛冻死。
他在突厥王帐待了几个月,几乎每一天都在和突厥人磨嘴皮子,这些突厥人的脑子并不跟他们的长相一样蠢笨,精明得很,在互市的政策上是寸土必争,还好来之前裴世矩就已经有了想法,划定了一些可以抛弃出去的利益。双方谈判就如同商人做买卖一样,漫天要价,坐地还钱,最终,敲定了一整套互市的法律,双方都要遵守。只等两国国君都盖上大印,便可以正式实施了。
现在裴世矩还剩下一项任务,那就是在大齐边境落雪之前将佗钵的女儿送到晋阳去。
委实来说,这些日子他一心扑在了谈判上面,根本没有心思去替陛下验验货,也不知道佗钵的女儿是高是矮,是胖是瘦,不过,这个涉及到两国邦交,就算佗钵的女儿长得不堪入目、五大三粗,陛下也得给人家一个名分。至于未来皇妃长什么样子,这是他一个臣子该关心的问题吗?
裴世矩作为朝堂新贵,前程远大,在文臣中的一干青年俊彦之中,他是最得陛下青眼的。陛下越是器重他,他就越要做出一番成绩,告诉世人,尤其是郑宇和祖珽那两个老头子,他裴世矩可不是靠着拍马屁上位的!
他起了一个大早,穿起了隆重的使节朝服,昨日突厥汗帐来人,告知他可汗邀请他参加围猎。皇家的一举一动都是具有政治意义的,裴世矩知道这并不仅仅是一场狩猎那么简单,事情的成败就在此一举了。
今天的风格外的大,草场上有些地方蒙着一层白霜。十月中旬,草原上的气候已经有些寒冷了。木杆可汗穿着厚重的皮裘,里面套着一副加厚的铁甲,骑着一匹火红的骏马伫立在一条溪边。四周是一大群附离的护卫,他双腿一夹马腹,走到裴世矩面前,微笑着打招呼:“贵使远道而来,但我却一直抽不出空子见你,实在是太怠慢了,等一会儿我亲自猎杀一头鹿作为给贵使的赔礼,呵呵,还望贵使不要见怪……”
木杆说的是鲜卑话,虽然口音有些生硬,但是并不妨碍裴世矩听明白他的意思。大周和大齐的上层语言就是鲜卑话,裴世矩虽然身为汉人世家,但也是精通鲜卑语种的。
裴世矩连忙装作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恭谦的说道:“某真是受之有愧…受之有愧,大汗不必对某太过客气。”
木杆扬了扬马鞭,摇头失笑道:“欸,要的要的……大齐与突厥邦交,自此之后两国盟好,我还没有来得及感谢。等会儿贵使可一定要与我共饮一袋鹿血酒,哈哈哈哈……”
那火红色的马从鼻翼喷出两道白气,扑到裴世矩的脸上,裴世矩下意识向后挪了半步,微不可查的拉开了距离,心中暗暗警惕。木杆可是出了名的暴君,即使他此举的确是向他示好,他心里也总有些疙瘩在。这个草原枭雄身上的血腥气实在是太重,逼近的时候让人感觉到一阵心慌。
佗钵倒是看出了裴世矩此刻的窘迫,打着哈哈上来拉开了裴世矩,笑呵呵道:“我们该赶紧去围猎了哥哥,不然壮实的猎物都让那些小子给抢光了……”
木杆眯着眼睛回望过去,围猎确实已经开始了,一群野兽东奔西跑,怕是有百十来只,被踢踢踏踏的马蹄声惊扰的没命窜逃。近三千突厥勇士闯入周围的大山中,将野兽们从茂密的森林里驱赶出来,迫使它们顺着一条溪流蜿蜒的山谷向外逃窜,山谷的四周都被黑压压的突厥人围的死死的。谷口外边,是一大片长满野草的开阔地,这里被摄图划定为围猎的收网地,真正的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木杆夸赞他这样安排颇合汉人的兵法。
几队骑兵像一把把刀子,将野兽们分为了三路,一路沿着溪水向南跑入沼泽地,一路向北顺着森林的边缘朝一个缓坡奔去,而向西蹿向草地的那个兽群,距离木杆最近。木杆一眼就看见了里面有一头雄鹿很是高大威猛,便喊道:“来人,取我的弓来,我要猎杀这头鹿!”说完,便骑着马朝那群野兽冲去,数十名附离纷纷张弓紧追而去。突厥贵族们欢呼一声,分成几股闯入猎场。
裴世矩是传统的读书人,虽然也好弓马,但是并不精,若是下场和马背上长大的突厥人争斗,侥幸赢了,打了主人的耳光,输了,丢了大齐的颜面,所以他静静的看着便好。
几个少年贵族打马上来,胖乎乎的庵逻路过裴世矩,态度倨傲的问道:“喂,你不下场吗?”裴世矩露出一个得体的笑容,摇摇头道:“我不擅长弓马,就不下场献丑了……”庵逻听了,轻蔑的从鼻孔里哼了一声,嗤笑道:“你们南人,天天就会讲那些无用的繁文缛节,一到亮刀子的时候就不行了,难怪叔叔们都说你们是绵羊,一辈子都是被狼吃的命!”裴世矩眼底闪过一抹怒色。
“——庵逻!这是齐国的使臣,父汗和佗钵叔叔都对他客客气气的,轮不到你来放肆!”
一听庵逻越说越过分,大逻便上前呵斥他。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