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船行驶到汴梁城外,靠在了人来人往、繁花如织的码头。
赵宁坐在窗前,一边意态安闲的饮茶,一边眺望附近的热闹市井。
码头上最多的是贩夫走卒,扛着包、装卸货物的苦力,个个都在寒风中挥汗如雨;河面上最多的也是货船,载满了各式各样的货物,有的包装严实,如丝绸与茶叶,有的裸露在外,如柚子与陶器。
最引人注目的还是画舫,跟松林镇不同,这里的画舫不仅稳脚跟;
“但到了汴梁府这种真正的繁华、枢纽之地,世家、寒门势力庞大,市井鱼龙混杂不说,我们要解决的最大不公义之事,也变成了由土地兼并产生的大量流民——这也是皇朝最大的问题所在。
“跟童京这样的人物交手,影响直达朝廷,撬动的是世家文武之争、世家与寒门之争的皇朝权力大局,皇帝都很有可能亲自插手具体事务。
“此时仅靠咱们两家的势力,已经无法正面轻易扫平障碍,这时候你就不得不联手各个世家,乃至是士人门第,需要考量的东西剧烈增加......”
说到这,杨佳妮只觉得头大如斗,她满满饮尽了一杯酒,这才哀叹一声:
“太难了,实在是太难了。可即便是这样,咱们的目标也未必能达成——童京是可以扳倒,但土地兼并跟流民的问题,真的能解决吗?张京跟他的手下能得到妥善安置吗?”
赵宁没想到一向话少的杨佳妮,这下会一口气说这么多,当然对方问的东西他早已考虑过了,而且早就有了答案,这厢不紧不慢道:
“我之前就说过,能真正解决流民问题的,只有皇帝,我们不过是尽量缓解,暂且给流民一条活路而已。
“类似张京这样的存在,接下来几年会出现了不少大臣,世家、寒门官员皆有,宰相徐明朗、大都督赵玄极赫然在列。眼下众人在商议的,便是汴梁府童京的案子。因为事情涉及蔡贯,属于军方,所以赵玄极也到了场。
“李彦等人以下犯上,状告上官,胆大妄为,理应严惩不贷!至于他们所说的童大人种种罪状,不过是牵强附会罢了,缺乏有力实证。
“没能处理好河匪、流民祸患的,也是蔡贯,把这事算到童大人身上,有失公允。况且蔡将军自杀的事情疑点重重,不可不查。仅凭李彦等人一面之词,就要治一名二品大员的罪,未免轻率。”
说话的是参知政事孔严华,也就是在凤鸣山被赵宁痛殴的那位,这人知耻而后勇,现在已经是元神境后期,靠着皇帝信任与修为境界,参知政事的职位也得以保全,他自然是要保全童京的,这也是皇帝的意思:
“臣建议派人去汴梁彻查此事,还童大人一个清白!”
御案后的皇帝不动声色,听罢孔严华的话,似乎显得很犹豫,转头问徐明朗:“宰相以为如何?”
徐明朗目不斜视道:“过万河匪流民祸乱乡里,导致百余人死亡,此事确凿,多名汴梁府官员联名上书,揭发童京处置流民不当、收受贿赂的罪行,也有实证。
“现在此事闹得沸沸扬扬,不仅在汴梁传开,引发民怨沸腾,在燕平也是闹得人尽皆知,若说童京是完全清白,只怕臣民不服,难以平息舆论。”
宋治默然片刻。
他知道徐明朗说的是事实,既然徐明朗在这件事上,没法偏袒太多站在他这边,那也就说明民情民愤确实不好平息了,他若是执意保全童京,只怕会因小失大。
只是汴梁府的事,怎么会这么快在燕平都闹得众所周知,就值得深思。
“说到底,还是这些年流民增加的过快,童京没有处置周全。”宋治做出一副寻思的模样,“现在天下流民这么多,各地兵源都受到极大影响,诸位有什么好的解决之法没有?”
孔严华见皇帝将话题岔开,就知道皇帝这是要借童京的事做文章,变害为利!
汴梁府流民的事情闹得这么大,今日会出现张京,明日就可能出现李京,为了稳固皇朝的统治秩序,必须要寻求解决流民的法子。虽然明眼人都知道土地兼并是导致流民产生的根源,但皇帝不可能断绝土地兼并,这就必须另寻他途。
作为皇帝心腹,孔严华当然知道宋治追求的是什么,当即出声道:
“流民祸乱乡里,已经不可不重视,但要妥善安置流民,也不是简单之事。臣认为,既然军中现在兵源缺乏,府兵制已经难以维持,不如改府兵制为募兵制!
“让各地主官招募流民青壮入伍,并且不再轮替,这样就能给他们一份生计,免得他们作乱,还能解决皇朝兵源不足的问题,可谓一举两得!”
听罢这话,皇帝眼前一亮,好像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忙让孔严华详细解释。赵玄极则是脸色大变,惊怒交加的看向孔严华,就差没当场直接喝斥对方闭嘴!
孔严华接着说,现在府兵制很难维持,很多地方都陷入了抓壮丁的困境;且因为各军都在延长府兵服役时间,导致各军逃兵日益增多,汴梁府军营里已经只有不到半数兵丁,如此情况,军队战力所剩无几。
而实行募兵制,就能解决这个问题,让自耕农可以安心耕作,有利于百姓安居乐于与皇朝的长治久安。
至于如何实行募兵制,孔严华建议增设“节度使”这个官职!
因为招募流民后,要妥善安置他们,除了给予粮饷之外,还得安置他们的家属,所以领兵的“节度使”必须拥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