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玄胜在临淄的盘子铺得不算大。
但姜望和重玄胜亦忙碌了整夜,这一夜亦是聚宝商会折腾自救的整夜。
然而这些许波澜,还未能掀动庞巨如临淄这种级别大城的夜晚。
临淄沉默的一夜过去。
次日一早,便有下人来传讯,老侯爷相召!
重玄胜有些许疲惫,但精神头很好,只说:“我那位伯父,别的不行,告状是一等好手!”
姜望抓紧空隙调养天地孤岛,便听着他抱怨。
“叔父与我说,他文不成武不就,但自小倒很受宠。”
重玄胜嘴里的叔父,自是他的堂叔重玄褚良。
单纯论血缘,他与重玄明光倒着一个黑甲覆身的人影。
不是原应在重玄家族地养伤的十四,又是何人?
只不知何时养好了伤,但却未第一时间回到重玄胜身边。
这是一个小小的提醒,身份上,十四是重玄胜的贴身护卫,亦是家族死士,先家族后主人。
重玄胜先与重玄老爷子行过礼,紧接着却是百无禁忌的笑了起来:“十四!”
十四微微低头,算是回应。又往姜望这边瞧了一眼,点点头。
对于十四来说,这就是难得的认可与招呼了,还是看在阳地并肩作战过的份上。
姜望亦随着重玄胜礼道:“姜望见过侯爷。”
重玄云波微一抬手:“不必多礼。褚良与我说起过你,说你不错!”
能被重玄褚良在博望侯面前提一嘴,倒真是荣幸了。
姜望谦道:“实当不起定远侯称赞。”
重玄云波只微一点头,便转向重玄胜道:“咱们重玄家的人,单独聊聊?”
如他这种地位,肯跟姜望说一句话,已是瞧得起。
而这时有话要跟重玄胜说,却是不认可姜望有旁听的资格了。
姜望倒不至于在重玄家老爷子面前争些什么,闻声便要告退。
但一只胖手扯住他。
重玄胜瞧着老侯爷道:“若是爷孙之间聊些体己话,自是只我和爷爷说话。说是要聊重玄家的事……爷爷,孙儿并没有什么姜望不能听的事,十四亦是如此。”
“孙儿一无所有的时候,是十四陪着孙儿。孙儿前途晦暗的时候,是姜望与十四一起,陪我闯天府秘境。在阳地,也是我们三人一起浴血奋战,才争出一番局面!爷爷,孙儿的事业,有他们一份。”
十四向来是不言不语的,姜望也自沉默。
重玄云波瞧了自家孙儿一阵,说:“负岳已修补好了,但总不如当年!”
十四身上的负岳甲,曾经碎过一次,后来经过修补,但在阳地战场上,又再次破损于纪承箭下。
重玄胜顿了会儿,回道:“不必如当年!”
重玄云波叹息道:“甲总能修补,人却不能。”
话语之中,有一丝哀意。
姜望不了解的是,名甲负岳,曾是重玄胜父亲重玄浮图的甲。随着他血战而死,这甲亦碎在战场。
后来经过修补,也再不复当年。此甲作为遗物留给了重玄胜,重玄胜又将它交给十四。
“爷爷。”重玄胜说:“若不能补,便不必补。甲也是,人也是!”
重玄云波希望儿孙满堂,一团和气,这怎么可能?
他这样希望,但也知道并不现实。
因此叹息一声,转说道:“我知你恨姜无量,但他已经囚居十九年,你实不必再刺一刀,断绝他此生余望。”
姜无量囚居之所,名为青石宫。
此宫名大有讲究。
且不论石玉之说,便说一个“青”字。
太子一般住东宫,而东方属木,主青色,青宫往往喻指东宫。
齐君固然对皇长子厌弃已深,但心底未尝没有一丝不曾明言的期许。那毕竟是他的第一个儿子,陪他经历过艰难岁月。
而重玄胜这一次借许放之死,制裁聚宝商会的同时,也给了姜无量重重一击,将他往深渊之中再打落。
只是……为什么说重玄胜恨姜无量?
他为什么恨废太子?
姜望沉默在一旁,意识到,接下来他将要听到重玄家、乃至齐国的一段尘封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