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嘉树对她说,“你初初学画,最先要学会的就是用双眼去看,如这株老梅,又比如这丛竹子,是最简单易画之物。
但你若是用心去看就会发现,寒暑不同,早晚不同,阴晴不同,甚至气温变化,有风无风,它们之形,神,均各不相同,所谓格物致知,这是学画的第一层境界”。
于是,她就整天的盯着那老梅和竹子瞧,谢嘉树有时候陪着她一起看,有时候坐在她身边看看书写写字,又或是画几笔画。
后来,她长大后曾无数次回忆起自己当时与谢嘉树相处时的情景,只觉不可思议。
谢嘉树性子沉默冷淡,甚至可以说是有点孤僻,整个谢府他亲近的只有谢探微,对谢嘉檬另眼相看,却也不算亲近,很少会主动亲近她。
而她自己更是表面上看起来乖巧沉静,骨子里却冷淡不喜人打扰,与人相处总是留着七分的防备。
然而,他们碰到了一起,他能整天整天一句话不说的坐在她身边,也不觉得无聊。
而她,就算他在她身边腻再长时间,她竟也不觉得厌烦。
那时候,只要她在谢府,如果她不去重光小院找他,他就一定会来流云院找她,就算有事情绊住了,再晚他也要来流云院瞧上她一眼,才能安心的回去睡觉。
或许,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就是如此的不可思议。
谢嘉树对她的看重,以及日后谢探微对她的喜爱造成了她在谢家独特的地位,虽是表姑娘比谢嘉柠和谢嘉檬两位正经的谢家姑娘丝毫不差,在谢老夫人面前,甚至比她们还要受宠。
对于她来说,谢府比仇府更像是她的家。
“三表妹这是也和竹子扛上了?”
谢嘉柠的打趣声在耳边响起,仇希音收回目光,朝谢嘉柠抿唇一笑,“我可不要跟表哥学,东施效颦惹人笑话”。
“唷,这小嘴儿可不得了,我就说了你一句,你就非得要抵我一句,说我笑话你”。
谢嘉柠笑着上前挽住她的胳膊,她这么一动作就看到了仇希音手背上显眼的伤痕。
谢嘉柠眼神微闪,便装作没有瞧见,笑道,“来,嘴巧的小丫头,我带你四处走走,不但这流云院,咱们家的前院后院都转一转,你刚来就病了,还没好好逛逛呢!
阿檬那痴子又在画画,不等她画好,定然是不会起身的,咱们还是别等她了”。
大家闺秀手上有伤,定然又是一番故事,她问了就有探人隐私之嫌,而这样的事多半又难以启齿,她问的尴尬,仇希音答的想必更尴尬,倒不如不问。
谢嘉柠温雅大方,耐心又细致的带着她在流云院中转了一圈,又带着她去看谢嘉檬和自己的院子,热情周到的招待她在自己的院子用了午膳。
末了又亲自将她送到了院子门口,殷勤叮嘱道,“我们住的近,表妹没事就来我这坐坐,我无事了,免不得也要常去表妹那里坐坐,表妹千万不要客气,拿这里当自己家就好!”
仇希音感激谢过,坚决不许她再往前送,辞别了谢嘉柠回了流云院。
她自回京就一直病着,虽说好的差不多了,却到底体虚,走了这么一大圈,实在累了,洗漱了一番就睡了。
她这一觉睡的极沉极香,一觉醒来只觉浑身舒畅,兀自依恋着被窝不想动弹,半晌才懒洋洋叫了声黍秀。
黍秀迈着轻巧的步子进了房间,打起层层叠叠的螺帐,轻声道,“姑娘快起吧,四表少爷来了有一会了,吩咐奴婢不许扰了姑娘睡觉,奴婢只得将四表少爷安排在花厅里喝茶”。
这样的事,上辈子时常有,仇希音既不惊讶也不慌张,不紧不慢的换了衣裳,梳洗妥当才去了花厅。
谢嘉树坐在窗边的圈椅上拿着一本书看着,听见动静抬起头,见是她起身揖手,“三表妹”。
仇希音还礼,“劳四表哥久等了”。
谢嘉树打量了她一眼,一张小脸板正而严肃,“三表妹病后初愈,正是需要休息的时候,我等一会无妨的”。
仇希音就朝他甜甜一笑,“表哥请坐,不要客气”。
谢嘉树此时还没有日后与她的熟稔与默契,坐下后见仇希音不说话只笑盈盈的看着他,局促动了动膝头,开口,“小叔要你画一幅画给他瞧,你画了没有?”
仇希音这才想起来谢探微还给她布置了这样一个任务!
谢嘉树见她迟疑只当她心中害怕,安慰道,“小叔只是要瞧瞧你画的怎么样,你不必害怕,随意画一画就好”。
你讲的倒轻松,她一个学画学了二十多年的人要装一个八岁的孩童画出一幅画来,既不能表现太过让谢探微怀疑,也不能藏拙藏的太深让谢探微以为她是个蠢材,毫无灵性可言,谈何容易?
谢嘉树见她依旧迟疑,提议道,“前面凉亭外的梅树和竹子都是十分简单易如画之物,画的好也可出彩,不如去画那个?”
仇希音见他一副准备全程陪同的样子,头更大了,她本来就不大能把握的好火候,再被他那双重瞳一盯,说不定手都要抖啊!
“我,我还是自己画吧,若是经了表哥指点,说不定小舅舅要说我投机取巧的”。
谢嘉树和仇希音在一起时,十分的好讲话,听了就点点头,想了好一会才道,“天天打双陆也没意思,我见你中午睡的好,想是上午和二姐、三姐一起逛园子的缘故,不如我陪你去后花园走走,这样你晚上也能睡的好”。
他说话时,语气十分不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