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赤霞前脚出了门,徐清后脚也出了门,不过他不出城。
他只走出五十丈,前面就是贯穿金华城的府河,杨柳依依,早有一清丽绝俗的女子在河边久久伫立着。
她似乎有感应,转过身看到徐清,惊讶道:“徐仙长,你是出来散步吗?”
徐清背着手一步步走进十四娘,淡淡笑道:“我看你一直不进来,所以特意出来找你。”
他在院子里收到了十四娘的情绪,所以知晓她就在附近。
十四娘拍了拍脑袋,道:“我真是傻,不管我进没进门,徐仙长肯定知晓我在附近的。”
徐清走到她身后的河边,望着前方起伏不定的河水,波光粼粼,他伸了伸懒腰道:“说吧,你有什么问题或者困难,要是举手之劳,我便帮了。”
十四娘看着徐清的背影融进夕阳中,心里有些遗憾,可惜她不擅长画画,否则可以将这一幕画进去。
徐清和夕阳融为一体,在辛十四娘眼中,暮色不再是暮色,而是一格可以永恒的画面。
似乎在徐仙长身上,她见不到什么岁月的痕迹。
如果非要说有,那便是徐仙长的眼睛,仿佛有说不尽的悲欢离合。
她失了一会神,徐清也不催促她。
过了一会,十四娘回过神,心下暗道惭愧,她道:“城里有一位阿婆,我经常送药给她。在我今天送药时,她过世了。我亲眼瞧着她断气,发现她死之前满是不舍。她其实是有儿女的,但是都不孝顺,即使她一直重病,也没来看她。我知道她眼中的不舍是对自己儿女的眷恋,所以我在想,为何她的儿女对她不好,但她为何还是放不下?从她身上,我感受到人世虽苦,却总有人至死不肯脱身。我很不明白。”
她说到这里,稍作迟疑,方继续道:“这个问题我想自己想明白,因为我觉得这对我成仙有帮助,可我又想知道徐仙长会给出什么答案,心里为此纠结着,不知不觉便到了河边。”
徐清心里腹诽,他见到的这些修行界的异性,都怎么不太正常。
原以为小狐妖是来找他谈些风花雪月的事,竟是他一厢情愿。他当然对小狐妖没有非分之想,只是小狐妖的人身很漂亮,长得很仙气,试问谁不喜欢跟这样一位姑娘吟风弄月?
她把一个凡人的生死扯到了修行上,徐清怎么知晓这个问题的答案。
要是说不知,有损他在小狐妖心中的形象。
好在徐清读了四十年道藏,谈玄论道倒也还凑合。
徐清瞧着眼前在夕阳下动人无比的河水,轻轻道:“十四娘,你无意识来到河边,其实是你内心知晓了答案所在。”
十四娘一怔,她走到徐清身旁,清幽的目光聚在河水上,心中竟有些说不出的明悟,再看徐清,觉得眼前的徐仙长,似乎如流水一般,如天如道如法,却非天非道非法。
她再看河水,上面仿佛流淌着许多动人的道韵。
十四娘心中有说不出的感动,却又不知道为何感动。
只是此前疑惑的问题,已经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她呆呆站在河边,心神恍惚,不知所以,陷入修行人难得的顿悟中。
徐清并不知晓他引领十四娘进入了修行人梦寐以求的顿悟里,见她不回话,徐清轻轻道:“逝者如斯。”
他说这话时,一阵无形的波动荡漾开来。
金华城中里里外外的修行者都感受到一股大道波动,天地间似有道钟敲响,一瞬间天地元气脱离了修行者的掌控,欢快而自由。
葛府的葛员外也在此刻断气。
夕阳的余晖亦在徐清这一句话下彻底消失。
一切终将消逝,黑夜最终来临。
燕赤霞凭借刚刚恢复的法力,御剑飞行,忽然间一股无形的大道波动夺走了他对天地元气的掌控,飞剑再难御空而行,往下栽落。
燕赤霞惊慌之间,运功想将飞剑吸回手中。
只是飞剑掉落得太快,而且也失去了跟他的感应,导致燕赤霞根本没法将飞剑吸回。
他身子不住下落,燕赤霞心生绝望,难道他要成为第一个被摔死的剑仙?
早知道就不该出城。
树妖正出得兰若寺,驾驭妖风,往城里去。它速度倒是不快,因为它想等到天彻底暗下去才动手。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
做坏事一定要等到天黑,才好动手。
反正它手下那些亡命之徒所化的恶鬼是这样说的。
其实它此前还没干过恶事呢。
怎么干坏事,都是手下的恶鬼告知它的。
忽然间一股无形的大道波动夺取了它对天地元气的控制。
虽然驾风而行是妖鬼天生就会的神通,此刻神通也全然无用。
还好树妖姥姥飞得不高。
当然它现在不是本体,即使摔下来,也应该没啥大事。
轻灵的魂体飘飘然落下,树妖虽无大碍,却有些胆战心惊,今天不适宜出门。要不改天再去去葛府拘魂?
它正心颤时,忽然一把飞剑从天而降。
树妖的魂体好似一朵黑云,飞剑从边上擦下来。
“不会吧,我刚从兰若寺出来,就被高人盯上了?”它心生绝望。
飞剑太快,径自割了它一片魂体。
树妖生出剧烈至极的疼痛感。
还没等它反应过来,一团黑影从天而降,砸落在它身上。
轰轰轰!
树妖强忍着疼痛钻进土地里,都无暇回顾砸中它的又是什么法宝。
数里地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