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姆达尔向前跨出一步,将拉瓦尔男爵挡在面前,毫不掩饰眼中的敌意。
拉瓦尔男爵透过栅格面甲冷冷看了传奇武僧一眼,随即移开视线,向卡斯蒂斯爵士微微鞠躬,转身走到洛根·沃尔松格的遗体跟前,掀起面甲,摘下头盔捧在手中,默默地敬了个军礼,而后便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去。
望着拉瓦尔男爵的背影,乔安不禁怀疑,当他向遗体敬礼之时,是否有那么一瞬间,回想起两年前与洛根在奥斯塔湖畔并肩作战的情景。
……
拉瓦尔男爵带着部队离开后,卡斯蒂斯爵士又在老友的遗体跟前呆坐许久,直到晓色初露才暂时摆脱悲痛与自责的折磨,接受乔安与海姆达尔的劝说,护送洛根的遗体前往他的故乡“石柱镇”下葬。
乔安就地取材,砍倒一株柏树,施展“鬼斧神工”,直接将大树加工成一具棺材,盛放洛根大叔的遗体,施加“遗体防腐术”过后钉上了棺材盖。
当天下午,乔安和海姆达尔陪同卡斯蒂斯爵士护送洛根的灵柩回到石柱镇,本以为会遭到哈康和斯露德责怪,结果却出乎意料,镇上竟然已经为洛根大叔准备好了葬礼。
乔安向哈康打听过后才得知,洛根大叔临终前发给齐格蒙长老的那封信里已经说清原委,阐明死志,沃尔松格兄妹虽然很伤心,却也明白这是父亲自己选择的结局,并没有因此迁怒于他和卡斯蒂斯爵士。
然而乔安自己却无法释然,总觉得有负斯露德所托,葬礼结束后回到米德加德城,仍然无法解开心结。
第二天上午,乔安去了一趟莫里亚蒂实验室,向导师汇报维穆尔河谷的天花疫情,顺带打听导师是否参与研发那种专门传染原住民的新型天花病毒。
结果不出所料,莫里亚蒂教授坦言,三个月前曾向军方提供了一份用“死亡圣杯”培育出的天花样本,至于军方怎么使用这种新型病毒,他不清楚,也不关心。
“金主提供经费,我只负责研发金主需要的毒株,这就好比做生意,钱货两清,过后互不相干。”
莫里亚蒂教授微笑着斟满红酒,递给他的学生。
“乔安,病毒无所谓善恶,就算我不参与研发,迟早也会被别的学者研发出来,你不能因为有人被武器杀死,就去责怪发明武器的人,真正应该为这一切负责的是操控武器的人。”
真是这样吗?
乔安无法认同导师推诿责任的态度。
“导师,您的雇主拉瓦尔男爵是什么样的人,您应该心里有数吧?”
“如果明知此人手段残酷,极端仇视阿萨族人,还为他提供屠杀无辜者的高效武器,难道不是帮凶?”
“如果你非要这么说的话,乔安,我可以接受你的批评,然而那又如何?”
教授先生耸肩摊手,唇角挂着一抹无奈的笑意。
“我愿意为你那些死于天花的阿萨族朋友道歉,也不介意你把我的痘苗论文送给他们作为防治病毒的参考,以此作为我的一点儿补偿,可是你能说服拉瓦尔男爵向无数惨遭屠杀的原住民道一声歉吗?”
“你能说服支持拉瓦尔的殖民地大众抛开偏见与歧视,放弃西进拓荒,敞开双臂拥抱原住民,共同分享这片大陆上的土地与财富吗?”
“如果这些你都办不到,仅仅向我索取一句‘对不起’,好比豺狼当道不闻不问,只敢追究狐狸的过错,除了满足你自己的道德洁癖,还有什么意义?”
面对莫里亚蒂教授犀利的质问,乔安深感惭愧,过了许久才道出心中的苦楚。
“导师,拉瓦尔男爵及其党羽的行径简直丧心病狂,毫无人性,我承认无法说服他们放弃屠杀与掠夺,但我觉得您和他们不是一路人,否则我也不会对您说这些。”
“很遗憾,你所鄙视的那些行为,恰恰就是人性的具现!”
莫里亚蒂教授放下酒杯,拍拍乔安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
“我的学生,自私自利乃至恶毒都是人性不可分割的一部分,甚至是主要部分,如果你想在人群当中立足,就必须面对现实,学聪明点儿,只要日子过得比周围多数人更好,你就能轻易从生活中获得快乐。”
莫里亚蒂教授的论断,使乔安回想起不久前卡斯蒂斯爵士对他说的那些话,两位深受他尊敬的长者,提出的观点却是截然相反。
相比之下,乔安更愿意接受卡斯蒂斯爵士的看法。
“请原谅我无法接受您的观点,导师,无论如何,世上还是好人多。”
“那么证据呢?”莫里亚蒂教授嗤笑反问,“你才认识多少人,了解多少人,有数据支持你的论断吗?”
“我是没有证据,可是您同样没有证据支持人性本恶!”
乔安并没有被导师的气势压倒,相识以来头一回与莫里亚蒂教授正面辩驳,针锋相对。
莫里亚蒂教授哈哈一笑,心平气和的反问:“既然我们都没有充分的证据支持各自的观点,为什么此刻感到痛苦的人是你而不是我?”
乔安顿时语塞,随即意识到导师其实是在诡辩,便提醒自己不要被他牵着鼻子走,又把谈话拉回正题:
“作为个体的人,或许是自私的,残忍的,但是人类社会作为一个共同体,有了道德与法律的约束,整体应该呈现出向善的一面多过作恶。”
莫里亚蒂教授点上烟斗,深深抽了一口,英俊的面庞在烟雾遮掩下显得莫测高深。
“然而当你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