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怀双眼赤红,指甲深陷,几乎掐破皮肉。
那种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仇恨,冷静,以及极度的清醒。那就是他刚回来时的状态,不因为情爱而沉沦,也不因为过往而迷茫,跟着一起来的还有深深的无力感。
是他无能,是他掉以轻心,是他任性妄为枉顾家人动向,是他太过自大,以为重来一世,什么事情都掌握在自己手里。
“雪怀,雪怀,你先别急。”
云错察觉出他的状态不对劲,低头捧住他的脸,语调出奇的宽和冷静:“你先别急。过一会儿我们先去深花台看一下,雪伯父或许在那里留下了线索。我先在就动用我能用的一切手段去找雪伯父的去向,在消息出来之前,我们再再回一趟山庄,查一下姥爷的事情,好不好?”
云错温声劝说雪怀,“别急,别急。我觉得姥爷那件事也有蹊跷——别人传话说是让你立刻回冬洲,可是为什么这么巧,偏偏雪伯父走了之后你才得到这个消息?姥爷现在人昏迷未醒,你知道传话的人是谁吗?”
雪怀摇了摇头。
他当时很急,听说慕容金川出事后立刻就飞身赶去,根本没有注意是谁给他透露的这个消息。
同样,慕容金川是一大早被外边的仙民送过来的,那时已经人事不省了。中间到底几人转手,消息来源是谁,完全不确定。
“少主,千万不要冲动行事。”连老翁都看出了雪怀神情不对,出声道,“万一是调虎离山计,那就遭了。我想老爷出走的原因,恐怕也是怕牵连到您——”
“不,不是。”雪怀的语气异常平静,“我差点死了三次,我娘被害死了,我爹被人阴了,姥爷现在身受重伤,这不是冲着我爹来的,就是我。这个人对我已经不止恨了,他想要让我亲眼看着我身边的人一个一个因为我受到伤害。”
“我想不到有谁会恨我恨成这样,我想不出来。”雪怀的声音有点颤抖,像是已经暂时失去了思考的冷静,只是机械地重复着,“我想不出来。”
“只有一点我知道,我要他死,我要他死。”雪怀喃喃重复着,直到被云错拥入怀中后,他眼角才开始发红,捂出了最后一点雾气。
“给我传话的人我不认识,没记住,但是只要我再看一次他的脸,我就能认出来。我回去会逐一排查山庄的每一个学员,从昨天的往来纪录起,全体封死。”雪怀轻轻从云错怀中脱出,“云错,你帮我一个忙,我要直接联系幽冥鬼王那边的动向,可以吗?”
云错点点头:“我已经在让人去办了。”
他一直没有出声,也没有大的动作,紧紧手中画了一个简短的符,乌黑的信鸦腾空而上,扑棱棱地飞远了。
“现在我们去深花台看看吧,说不定我爹留了一点信息给我们,”
*
半个时辰之后,去往幽冥的信鸦回归。
幽冥之王不同于冥府主人,幽冥是介于鬼界与妖界的一个灰色地带,长期生长着半鬼半妖的生物。
慕容金川年轻时与这边的鬼王有过过节,一仇搁置了上百年没有解决。
信鸦来报:“少仙主,我访问了周边一带的小鬼们,都说亲眼看见了慕容老爷子和鬼王决斗的场面。慕容老爷子修剑习剑,潜心钻研,功力法力已经无出其右的人;鬼王成日花天酒地,不思进取,故而两人的对决中,鬼王未曾伤及慕容老爷子的一根毫毛,自己反被一招升云剑给捅了个干净。”
也即是说,慕容金川根本不是在决斗时受的伤,而是在回来的路上被人伤到的。
云错怀疑得没错,这果然是一出调虎离山之计。
什么是杀人诛心?
在雪宗离去之后,故意借他人之口提醒他回冬洲,目睹亲生父亲去向不明。
从他十岁之前,甚至更早的时候,安插了柳氏害死他母亲,从此离间雪家长达六七年。
几次杀不死他,就伤他不设防的身边人。
雪怀声音嘶哑:“云错,你这几天先回魔界吧。”
云错怔怔地看着他。
雪怀道:“不是要赶你走,也不是不喜欢你了要和你分开,我怕那个人对你不利。”
云错刚要开口,却被他打断了——
雪怀眼神清明:“我知道你已经因果不沾、魔道十五重以上了,但是我姥爷也是已经化神的修为,论心性、境界,应对能力都比我们更加优秀。如果我们要面对的敌人是这个水平的,我不要你跟我一起冒险。”
“你当我是什么人?雪怀。”云错静静地看着他,平常在他面前经常不知所措的青年人,竟然在此刻换了个样子,变得冷硬、坚定,镇定。
他向雪怀伸出手:“我也不要你独自冒险,我不要你一个人站在冰原上。雪怀,我是你的夫君,是可以依靠的人,你相信我。”
他垂下眼帘,沉声道:“我改变主意了,我要回到九洲仙主的位置上。任何敢动你的人,我会让他灰飞烟灭。”
第66章
——我要当九洲仙主,任何敢欺负我们的人,我都会让他灰飞烟灭。
像是梦回上辈子,他们刚刚初遇不久。十五六岁的人,一个家里没人管,一个家里管不住,四处撒野的年纪,无话不说,去哪里都出双入对。